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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泽被古城三百年

2020-11-22抒情散文墨园堂主

泽被古城三百年——追记郝浴和他的银冈书院“仁厚的惩罚”1654年(清顺治十一年)9月,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关东尚阳堡,西北风夹杂着残存着绿色的枯枝败叶,厮吼在荒野上。顶着瑟瑟寒风,时年三十一岁的原湖广道御史郝浴裹紧衣衫,携着怀孕的妻子,在
泽被古城三百年
——追记郝浴和他的银冈书院 “仁厚的惩罚”   1654年(清顺治十一年)9月,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   关东尚阳堡,西北风夹杂着残存着绿色的枯枝败叶,厮吼在荒野上。顶着瑟瑟寒风,时年三十一岁的原湖广道御史郝浴裹紧衣衫,携着怀孕的妻子,在送行兄弟的搀扶下,艰难的行走在通往尚阳堡的土路上。郝浴26岁考中进士、授刑部主事;28岁授湖广道御史,巡按四川;仕途上可谓正如日中天,一路风光。有道是宦海倾轧,风云莫测,他没想到自己今天落得个漂泊异乡的的下场!眼下,郝浴的心情比头顶这片阴霾的天空还要糟,官场上的雨雪霜风,鞭挞着他受伤的心灵,他不停的打着颤。   回忆起在河北老家平静的生活,再看看身怀六甲的妻子,郝浴多么盼望着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宫廷,或携妻带子重新回到亲人中去,继续那段幸福的日子。浩荡皇恩,恩赐“免死”,郝浴以流犯之身从京都来到关东边陲,他深深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与平西王吴三桂之间斗争惨败的结果。   郝浴(1623——1683),字雪海,又字冰涤,号复阳。清直隶定州唐城(今河北省定州市唐城村)人。他“少有异禀”、生而机警。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能诵六籍百家言,“尤留心世物,高自期许,讲求古今之乱、兴亡之故,而少有志操,负气节”。   从授刑部主事开始走向政界,郝浴以非凡的才干和胆略,体察民情,为民请命,直言敢谏,深得皇帝赏识。1651年改任考核吏治、审理大案、职权颇重的湖广道御史,并以钦差身份,巡按四川。那时他或许没有想到入川的征程险恶,一场事关生死的争斗等着他。   清顺治九年(1652年),刚在川北站稳脚跟的大清政府,为安抚人心、稳定大局,在四川阆中(古称保宁)举行补办上年“辛卯科”乡试。而负责考场组织、管理、监督等一系列行政事务的的“临监”一职,皇帝特派巡按御史郝浴担任。当时四川正处在战争状态,清军正与南明残余部队打仗,那里的地方官吏,大多是战场上打了胜仗的军官,大都是匪气十足、恣肆贪虐者。能否组织好这次乡试?乡试能否顺利进行?任务十分艰巨。   巡按四川,郝浴走访黎民百姓,关心他们的生活疾苦;而对那些地方官吏严格监督教育,一身正气地严惩残害百姓之人,顿使官中恶行得以收殓,为战争状态下举行的首次乡试,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阆中乡试开考伊始始,已投降南明的原张献忠部将孙可望,率数万人围攻阆中城,局势十万火急。郝浴一面维持考场秩序、安抚惊恐欲散的考生,保证“乡试”正常进行,一面飞书走檄,在一昼夜间七次“飞檄邀三桂”,让已经退住绵州(今天的四川绵阳)的吴三桂,尽快发兵援救阆中。   吴三桂原任明朝辽东总兵,率兵入川,乞降清廷后,在与清廷合击李自成农民起义军和陕西等地的农民军过程中,屡建战功,功名显赫,已经兵权重握。郝浴在檄书中以“不愿死于战场,就难免要死于国法”“激以大义”,敦促拥大军缩守绵州城、窥测观望的吴三桂不得已地“逾月乃赴援”,退了孙可望兵。“乡试”才得以顺利进行,被困阆中城里的众多考生,才得以安全返还故乡。孙可望撤兵,阆中解围。吴三桂提出奖赏救援解围的将士,以赏新“冠服”贿赂郝浴。   郝浴不但拒绝了吴三桂送来的新冠服,还对吴三桂骄纵不法行径及其愤慨,提出要逮捕惩治临阵退缩的永宁总兵柏永馥、骄悍不法的广元副将胡一鹏。吴三桂尽管对“巡按御史” 、“知府、道员以下均奉其命”品级低微身份的郝浴十分不满,但惧其可与省区行政长官分庭抗礼的权势,表面上还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敬,处处谨小慎微。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顺治十一年,吴三桂上书皇上,弹劾郝浴在《保宁奏捷疏》中有“亲冒矢石”之语,是“欺君罔上”,“冒功邀赏”,论罪“当死”。也就是说,郝浴在奏疏中言称自己亲自冒着敌人的箭雨和擂石去搬救兵是“冒功”,谏主要将郝浴置于死地,吏部迫于吴三桂的淫威,议将郝浴革职,论死。   当时顺治皇帝身处两难。他相信郝浴忠诚可靠,却不敢把吴三桂的“谏言”当作耳旁风,那样势必对刚刚稳定的清廷政权不利,对镇压此起彼伏的农民军抗清斗争不利,对剿灭大明政权残余势力不利。这位“平西王”统领着“关宁铁骑”,要稳定大清江山,朝廷不能没有吴三桂的军队效命疆场。这时众大臣纷纷出面,力保郝浴,进言免死。左右为难的顺治皇帝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郝浴革职免死,判“流徙尚阳堡”。这便是时隔数百年后,著名学者余秋雨先生评价顺治皇帝这一做法是“仁厚的惩罚”之说。 执役戍守   秋冬交替时节,尚阳堡以它独有的严寒,迎接了流犯郝浴。   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大雪弥天,寒可裂肤堕指,夜卧多年不火之炕。三更倚枕,布被如铁”,道出了郝浴一家的苦不堪言。来到尚阳堡,郝浴家住在“城南郭”。他和家眷一起住在山人王德甫家的一所空闲的茅屋里。白天他按例执役戍守,风吹雨淋,妻子王夫人一边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同时还要为每日的生活忙碌,久而久之积劳成疾。本来两个内弟打算护送姐姐到达目的地后即刻返回,眼见姐姐刚生完孩子又染重病,便也留了下来,砍柴、打水、垦荒、种地,维持一家的生活。   郝浴在茅屋周围,架起了栅栏,种菊种菜,又因为喜爱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风亮节,把荷花移到家中,在瓦盆里蓄水种养,以此慰籍自己孤寂的心灵,勉励自己的人格操守。不久,几个同朝好友、同榜进士先后流放到尚阳堡,郝浴尽心帮助他们,送去御寒衣、帮助安家盖房。在这里郝浴结识了因私著史书而触怒朝廷,被流放到沈阳的清朝第一个“文字狱”受害者——剩人和尚,两个人谈诗言志,感情笃深,剩人和尚圆寂在千山龙泉寺时,郝浴亲自赴千山为他撰写《奉天辽阳州千山剩禅师塔碑铭》。在后来的日子里,尚阳堡流人剧增,流人及家眷多时达到千余人,许多人穷苦不堪,经常有人因此亡故。 讲学致知格物之堂   在尚阳堡,郝浴渡过了四年凄苦的流放生活,儿子郝林就出生在这片雪塞霜疆的土地上。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的9月,郝浴在铁岭访问著名高僧剩人和尚时,看中了铁岭的名胜,爱上了银冈这片沃土,在尚阳堡度过四年之后,他带着全家迁到铁岭。   当时的铁岭城,到处是砖石瓦砾,且蒿草丛生,除了管理这些流人的外,根本没有居民。郝浴在银州古城的南门外,花了一些银子买下三间茅屋,同年端午节后,一家人自己动手将茅屋加以修缮,暂时住了进去,接着开始着手建新房。   当时盖房子购买木材,雇用工匠都得花钱,只是砖石不用,因为遍地都是。为了省钱,郝浴雇少量的工匠,大部分零活都是他带领家里人完成。父亲郝大舫得知儿子在铁岭安家,十分高兴,四下筹集银两,星夜兼程派人送来,帮助他修建属于自己的宅院。这便是今天坐落在银州城南的银冈书院的前身。这座清式风格的建筑院落,已经成为辽北文化的象征,成为铁岭人民的骄傲。今天当我们追忆银冈书院的苍桑岁月,追寻辽北文化历史渊源的时候,我们不能不把一位流人落魄和屈辱的经历紧密相连,自然在心中顿生出一丝凄凉和悲壮。   郝浴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戊戌五月下铁岭,卜筑于南门之右,方十许十亩,中为书室三间,前有圃种蔬,后有园种花,左壁吾卧室也。”告诉我们:这里是他寝食诵读之所在,是他讲书教学的场所。
郝浴为什么要给书室三间取名“致知格物之堂”呢?考董国祥在《银冈书院记》一文所载“……汝辈知先生所以名堂之意乎?知者,心之灵也。致者,推而极之以求其无弊也……天下国家身心意皆物也。诚正修其以至治平,即格物也。为臣尽忠,即格物也;为子尽孝即格物也;以至夫妇、昆弟、朋友莫不皆然。”“……所谓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从这段文字里,我们不难看出,郝浴之所以给自己的居室冠以“致知格物之堂”的名字,是为了在这小小的茅庐上实现他“讲学明理,蓄直方刚大之气”的宏大抱负。他“虽被窜逐,不自遐逸”,既不抑郁消沉,也不怨天尤人;更不甘当隐士,而是不甘寂寞的为国为民做好事。   郝浴把父亲寄来的钱全部都用于购买土地,用收得的地租资助讲学活动。他还购买了大量“天下图书”,供生徒们用于学习研究。郝浴在铁岭期间,奉天、鞍山、抚顺、辽阳、开原等地的一些名流纷纷而来,如明代谪居东北的左懋泰,是著名的诗文大家,官至湖广参政道;还有名僧函可等等。这些人都是与郝浴同命相连,因为待人真诚热情,又有学识,所以常常来往,谈古论今,探究人生哲理,吟诗唱和,推敲文字斟酌诗法,这期间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当时郝浴的学生有数十名,年龄不同素质各有差异,郝浴对此全不计较,认真传道、授业、解惑。评议历代帝王将相的功德失误,分析太平盛世原因,讲述经史,指导写作,配合科举应试。他把历代儒、佛、道三教思想合成后形成新理学,作为教学传授的主要内容,坚持“温故而知新”,“致知格物”的教学方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生一批又一批的毕业,造就了不少人才,又从政经商的,也有从事文化教育的。如左炜生、左昕生、左哲生兄弟。戴氏后裔——戴遵先、戴盛先、戴巡先等都成为当时东北文化名流。   在这段时间里,郝浴的妻子过度劳累,身患重病,偏偏老家又传来岳母去世的消息,更使病中的妻子病情愈加严重。这时老家寄来的钱已花尽,连给妻子买药治病的钱都没有了,终因无钱医治而不幸病逝。这无疑对郝浴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想到妻子在生活中处处关心自己,在事业上时时帮助自己,在自己孑身按蜀献身之时,使妻子在家孝敬老人,抚育幼子,今天遭贬流放,妻子又倾心相随,同受苦难,他没有白天黑夜地陪伴妻子的亡魂,把妻子安葬在茅屋旁边。   康熙十年(1671年)清圣祖皇帝康熙第一次东巡,郝浴闻讯迎驾于奉天途中,具陈冤情,康熙为之动容。两年后,吴三桂叛乱事发,1675年,郝浴终沉冤得雪,奉诏复职。回京之时,郝浴心中感慨万分,“泣抚银冈,留为书院”,这便是银冈书院的来历。他把自己居住的三间茅草房、旧物和图书、田地二百多亩全部捐给了当地官府,以待“有踵至吾冈而默识浴一日之旨者”。还朝之日,郝浴亲扶妻子灵柩,回归故里厚葬。   奉诏复职后,郝浴对平叛战争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并奏请严禁苛征,体恤民困。后又升为广西巡抚。他任“封疆大吏”后,抚恤百姓,革除弊政。公元1683年,也就是康熙二十二年,郝浴卒于任上,时年64岁。在送他灵柩回家乡、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定州路上,沿途数千里都有官吏、百姓泣别为他送行,康熙皇帝称赞为“为官廉洁,悉免帑金”,并下令按国葬葬于其故乡。 从此丹山起凤凰   今天我们居高俯瞰,隐约听见与银冈书院一墙之隔的学校里,传来的孩子们阵阵读书声,眼前这座数千平方米的清式建筑群在冬雪过后的晨光里,愈加显得肃穆和静逸。   郝浴在银冈书院从教18年,他播下的教育种子已在辽北这片沃土上开花结果。郝浴培养出来的学生,大都成为辽北乃至东北文化界的名流。并有不少诗文作品传世,《奉天通志》、《千山诗集》、《铁岭县志》、《东北流人诗选注》等史志著作中均有收载。这期间郝浴笔耕不辍,写下了许多反映铁岭现实的诗歌和文章,如散文《关帝庙祝文》、《异燕记》、《孟子解》、《银州语录》、《紫阳断章》等。   继郝浴之后,银冈书院曾作为孔庙,曾经还被八旗军队占用过。康熙四十九年,新任县令焦献猷根据郝浴次子、时任奉天府尹郝林的“谆嘱”以及邑绅徐元弼关于银冈书院被占情况的呈请,对银冈书院的财产进行了清理和归还,至康熙五十一年,银冈书院原有财产全部回归,并购下八旗部队所建的厢房三间和空地一段。   戊戌变法时,出任银冈书院总董的曾宪文,是周恩来少年时就读银冈书院的老师,受西方思想影响,热心文教事业,积极倡导新学,在主持银冈书院事务期间,四处奔走,劝导当地民众弟子入学。光绪二十九年,东北各地对办新学大都持迟疑观望态度,曾宪文在知县赵翼臣的支持下,率先采取西式办学方式,成立了银冈书院小学堂。这所学堂的设立,比天津私立南开学校所创业时间还要早一年。它也是辽北地区最早开设现代教育的学校。   在这以后,书院办学规模逐渐扩大,影响遍及辽北。学生逐渐增加,在校生最多时达300人。东北各地名师来书院讲学者“岁无虚席”。学堂率先实行了教育改革,打破了旧的办学模式。确立了小学七年制三四分段,初等教育四年,高等教育三年的新学制。在光绪三十二年,这里又增设了“简易师范班”两年制的中学班,其次在课程设置上,开设国文、数学、历史、地理等课程,再次,在管理方面实行奖学制,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还利用“郝公遗产生息收入延聘‘山长’,并按日课作为奖赏士子膏火之用。”民国年间对此条款作了补充:“郝公遗产岁准学生贷费以成就寒酸子弟。”“限毕业后一年偿还贷款利息半额。”这种做法很相似于今天的奖学金制度和助学贷款。   辽北人民世受恩泽。二月初三日是郝浴诞辰的日子,人们总会拿着供品前去祭奠他,仰慕郝浴的为人,缅怀他创办银冈书院的的德政,辽北人又在书院后面修建了郝公祠。因为所有这一切,都应证了像郝浴在《银冈行》中写到的“晨登讲席歌尧舜,千山翠色落银冈,可知天道终归正,从此丹山起凤凰”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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