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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一张藤椅

2020-11-17抒情散文菊绽东篱
一床棉被被人折叠成豆腐块的模样竖了起来,他靠着棉被,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条薄被,是她住院前拾掇好的,棕色底带有暗花的被套,陈旧的色调,但隐隐绰绰的有种热闹的感觉。床是那种旧式的床,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时兴的,床四周有着护栏,挂着蚊帐,帐钩钩上,
  一床棉被被人折叠成豆腐块的模样竖了起来,他靠着棉被,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条薄被,是她住院前拾掇好的,棕色底带有暗花的被套,陈旧的色调,但隐隐绰绰的有种热闹的感觉。   床是那种旧式的床,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时兴的,床四周有着护栏,挂着蚊帐,帐钩钩上,宛若搭建起来的舞台,他是这舞台上唯一的主角,戴着个棉帽,帽沿把眼睛都盖住了,表情看不真切。房间里的家什不多,衣橱、柜子、藤椅,都是旧的,就连那五十烛光的电灯,拉亮了,也是昏黄暗沉的,与这些老旧的家什,一起跌进了旧时的岁月里。   这些物件,用了七十多年了,若能走得动,在屋子里转一圈,他闭目都能摸到这些,靠西墙的是衣橱,紧挨着床的是桌子,上方还悬着照片呢,他和她的。想到这里,他侧转身子来看,只是,现在少了她的照片。没了?他似乎一时间怔在那里,他藏在被子下面的腿轻轻地挪了一下,又一下,他想调整到一个恰当的姿势来考虑这个问题。他没考虑多久,隔壁屋子里不时传来的哭声,提醒他,与他相依为命逾七十年的妻,此刻正冰冷地躺在正厅里。原先挂在这堵墙上的照片,被儿子们用作了遗照,供在那里。想到这里,他的腿又在被窝里挪移了几番,头垂得更低,泪却忍不住下来了,他原本拢着的手,不得不从袖笼里探出来,拿了毛巾频频拭泪。   隔壁哭声正紧,不时有人来凭吊,也不时有人来探他。来人众多,不时地唤他:大舅舅、外公、好公、大姨夫。都是小辈们。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只是在来人唤他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甚至在点头的某一刻挤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是安慰他们的,也是阻止他们重复的安慰和多余的话语。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沮丧,也不想听任何的言语,在这种时候,他只想静静地呆着。   安静是他所需要的,但是却常有人来来往往,从这走到那,搅动一屋子的气息。床对面的藤椅里,有个小孩子在爬上爬下的,想来是曾孙了吧。他想阻挠,但没吱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藤椅是她的嫁妆,本是一对儿的,但现在就剩了这一只。这张高背藤椅,是她生前最爱坐着的,藤已经是滑溜的了,失了原色,那种饱满的杏黄,成了灰黑色,尤其是藤与藤的嵌陷处都是黑色的了,布满尘垢。左右扶手处的藤都断裂了,露出的竹骨也被她的手臂磨得光滑圆润了。他记得她眼睛不好后就常坐在这椅子里,与他絮絮地说话。他本想把这藤椅废弃的,为她买了一对新的藤椅,比这张要矮些,小些,但她就是喜欢这老旧的。起床后哪也不去,就挪到这张藤椅里,坐下,等着他端来洗脸水,仰着头让他擦脸。没办法,她喜欢!他找来钉子,一锤锤加固了摇摇晃晃的椅脚,把扶手处断了的藤绕起来固定,免得划破了她的手。他想着她瘦,坐久了,屁股会痛的。在女儿回来时,他让女儿做了个坐垫,铺在藤椅上,如此往后,她坐在椅子上的时间更长,而他,不管是在灶间,还是在堂屋,只要他一抬眼,看见她好好地坐着,他的心神就安定了下来。那时,他心里只想着好好活,他比她小三岁,若自己走在她前面,就没人照顾她了。   而今,藤椅仍在,坐在上面的人却走了。女儿告诉他:她走前交待的是她是没办法了,得先走一步。他明白自己也病得不轻,她在医院的那些天,他也是神智不清了的,但听儿女说她在医院很好,只是想见他,他还想着看看她的,终究挺了过来。没料到盼她回来了,却盼来了"冷脸"--她没挺过来。   炮仗响了,他想着许是要去火化了。但又不确定,他抬起头,问陪着他的人:是不是要去烧了?陪着的人反问他:你听没听见?他点点头,神情异常地平静。   他的目光落到藤椅上,小孩走了。藤椅静静地放在那边,他想:我终究也如这落了单的藤椅,也是孤单的。但自己也是活不出的人了,我在藤椅在,我不在了,让他们当柴烧当破旧物废弃,随他!   想到这,他重重地吐了口气:我终究是要随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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