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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寻找之一:寻找柺杖

2020-11-16抒情散文官舟寨

●寻找拐杖祖父去世时,家里正穷得空空荡荡。再穷,也是死者为大,必定要为他烧些东西,他穿过的、用过的,都要选一些,以免他到阴间什么都没有,日子太难熬。烧给他的,有的我们记得,有的记不得,作为后人,又悲痛又劳碌,谁也记不全。悲痛和劳累总会被风
●寻找拐杖   祖父去世时,家里正穷得空空荡荡。再穷,也是死者为大,必定要为他烧些东西,他穿过的、用过的,都要选一些,以免他到阴间什么都没有,日子太难熬。烧给他的,有的我们记得,有的记不得,作为后人,又悲痛又劳碌,谁也记不全。   悲痛和劳累总会被风吹向往昔,我们一如既往地把日子过下去。但是,祖父的音容常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有一天,我问父亲,爷爷的拐杖烧了给他吗?父亲沉默了二三分钟说,好像没有。他的脸被太阳染得黝黑,现在是毫无波浪。我的脸也是平平静静,但我的心里并不平静,一直在想拐杖的问题,只不过想不出个名堂来。我想父亲也和我的状态差不多。母亲插话,要是没烧给他,他的腿风湿很重,在阴间怎么走路呢?怎么忘了这个大事?那放在哪里呢?   我太熟悉爷爷的拐杖了。我记事起,那条拐杖就一直在爷爷身边。我小的时候,爷爷身强腿健,八十岁了还赶牛犁田。那时,他根本用不着拄拐杖,但在没事的时候,他总爱拄着拐杖四处走走,或者坐在哪个地方而把拐杖放在双腿中间,拐杖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既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怎能不让他带走呢?   既然不烧,那么这根拐杖就可以找到。于是,就找。到各个房间每个可能的地方找,把各个房间的物什翻得乱七八糟,弄得我们家像就要搬迁的移民。   这拐杖实在是一样漂亮的东西。它是用一根油茶树做成的,浑身是不规则的疤瘢,那些疤瘢鼓鼓囊囊的,像一些不大不小的干菌子。我知道这些疤是病虫侵害的结果,但我弄不懂的是为何那样严重的病虫害,竟使它变得这么奇美呢?也许因为在与病虫抗争中不断挣扎,它的躯体才弯弯扭扭,不过它始终控制着波动的幅度,所以主体轴线是直的,只有头部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弯曲,刚好成为方便手握的柄。我抚摸着那些疤说,这个这么好看这么奇怪。爷爷捋捋并不多的白胡子说,这样的材料,几百年难遇,只会是神赐,所以这是个神物。是么?我半信半疑。从此,我每次上山都会特别关注油茶树,也能看到有疤的油茶树枝干,但一般每枝只有个把两个,如此密集漂亮的根本没有,还别说一端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弯曲的了。我便没了信心再去发现,便相信爷爷说的神赐是真的,对拐杖也更加敬仰起来。   父母和我满头大汗,坐下喘息。幽暗的屋子静悄悄的,在幽暗中,有一种神秘的气息在流动。这是我感觉出来的。我有了这种感觉时,我看见父母在翕动着鼻翼,用力在闻着什么。我不敢做声,怕搅散了他们要得到的结果。可是,他们这样努力了很久,却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最后失望地停止了鼻翼的翕动。   就是不是神赐,这个拐杖也充满了神秘的色彩。爷爷告诉我说,这个拐杖是他的父亲用过的。爷爷的父亲,按乡俗,我当然叫他太公了。于我,他是一个熟悉而陌生、亲切而神秘的人。所谓熟悉,是因为我常常听到他的故事;所谓陌生,我从未见过他;所谓亲切,到处有他的影子,就像天天和我生活在一起;所谓神秘,他总是像一个隐身人。太公只读过三年书,字写得很棒,不说官舟寨,就是方圆数十里也难找第二,他写的字还留下了几个,比如我们家庭的姓――“楊”字,我左看右看,与柳公权的一模一样。他算盘打得好,双手一“哗啦”,两只手下出来的结果一样,不用复盘,从官舟寨走出去几十里远,也没有人比得过他。可是,他并不以字为生,也不以打算盘为生,竟然做了石匠。寨里不少人说,他这石匠功夫了得,有请神送鬼的法术。说有一次,有群棒后生在抬木头,开始还顺利,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哪路神灵,死也抬不动了。恰巧我太公从采石场回来路过,大伙就请他施法。他便焚香烧纸,闭目念咒。然后,用时刻随身带的拐杖敲了那木头三下,后生们又能顺利抬动木头了。寨里人说,那拐杖也神哩。   我拿来手电筒,爬到一个房间的床下,看到几只旧鞋子、烂袜子,还有几只早已吓得缩作一团的老鼠,见到我突然钻进去,以为要取他们性命,便弹跳而逃,而拐杖连影子也没有。到第二个房间的床下,也是这样。第三个,第四个,还是这样。唯一的收获是我满头蛛网,满脸灰尘,头发白了,脸皮黑了。父母看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太公有神力,拐杖也沾上神力。可是,这么个神物怎么传到了爷爷的手上呢?爷爷有三兄弟,分家时老大要了房屋及房屋里的主要东西;老三读过初级中学,拿了所有的书籍;爷爷是老二,就剩下拐杖可拿,可这拐杖离开了太公,再无神力。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因为我没有就这个问题问过爷爷,父亲也没有问过,如今爷爷三兄弟都已去世,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   我和父母把屋顶、柴棚、猪圈屋翻了个遍,可是拐杖总是不露面。我们实在太累了,便又坐下来喘息。我说,可能已经烧了吧?我们也不要找了。父亲说,不晓得。母亲说,不找了,不找了。   但我想,哪天我们又想起那条神奇的拐杖,会不会再这样费心费力地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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