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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河边的空房子

2020-11-15抒情散文洪水河畔
河边的空房子整个下午,我像一只猫一样在这个庄园里逡巡。这样说吧,我是偷偷走进庄园的,因为村子里的人传说,那是一个鬼魅出没的地方,没有谁胆敢靠近这些有老树、荒草、古井以及空荡荡的房子构成的院落。有个放羊老汉曾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到了初夏,黄昏来
                 河边的空房子   整个下午,我像一只猫一样在这个庄园里逡巡。这样说吧,我是偷偷走进庄园的,因为村子里的人传说,那是一个鬼魅出没的地方,没有谁胆敢靠近这些有老树、荒草、古井以及空荡荡的房子构成的院落。有个放羊老汉曾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到了初夏,黄昏来临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穿蓝底红花的媳妇就站在那棵杏树下,伸手采摘刚刚吐蕊的花朵,他还清楚地听到那女鬼的笑声,犹如狐狸的尖叫,有时伴着令人心碎的叹息,水一般在庄园四周弥散、飘逸。总之,这是一处很神秘,也很恐怖的地方,只有狗和野猫偶尔抵达,在那里寻觅仓皇四窜的老鼠。   庄园临近河岸。午后,阳光和芦花同时飞进院落,在没膝的蒿草之间跳跃,银箔似的闪烁,然后消失。一丛丛狼毒花在墙角里开放着,猩红妖冶的花般在风中招摇,散发出腐尸一般的气息。数间空房子坐落在庭院中间,墙壁一半被阳光照耀着,一半则陷入阴暗之中。临河的墙角,潮湿的青苔斑驳迷离,犹如出土的面具,被阴冷的水雾剥离开来,露出狰狞的头骨和笑靥。门面对着杏树,枝桠的影子斜斜地落在房子里,蛇一样若隐若现。走进房子,我必须饶过杏树,然后弯下腰,钻进门洞。而事实上,那里的门槛早已腐朽、溃烂,脚踩下去哗啦一下就掉在地上,发出一种类似于老酒的气味。空空荡荡的房子完全像一坐破败古旧的砖窑,屋顶洞开着,露出一个圆锥型的豁口,在凄迷荒凉的夕阳下,里面的静物一一凸现出来:火炕。灶台。窗棂。破烂的瓷碗。黑釉的水缸碎片。杨木做成的烛台。掉了齿的牛骨梳子。生满绿锈的雪花膏铁盒。除此之外,正面墙上还保留着一个长方形木框,似乎是用来摆放和安置照片的,但什么也没有。另一面墙上粘贴着几张报纸,旧年的新闻被烟熏火燎的痕迹遮掩。我还在靠近火炕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只鞋子,是女人穿过的那种,绣着花,如兰似梅,精致玲珑的模样。另一只却不知去向,是被尘土掩埋?还是被老鼠拖进了洞穴?成了永恒的谜。我漫无目的的在空房里游走、盘桓,试图发现和寻觅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找到。风吹进来,带着河边的雾岚,房子里的一切恍惚迷离,变幻不定。在呼啸的风声中,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时间的道具,对于一个充满了俗命的老宅来说,人并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我想的是,如果我在这里住下去,也可能就会像老宅的主人一样,最后只留下一些破碎的瓦片,留下一只冰凉的鞋子。而他们不能代替我说话,最终在岁月中逃遁和消隐,无影无踪。   时间定格在若干年前的某个夏日。大概也是飘旋着芦花和蝴蝶翅膀的一个下午,我和村里的猴子在河里洗澡。那时节,河岸上种着密密麻麻的向日葵,那些灯盏一样的花朵,高举明亮灿烂的头颅,从迷蒙的水雾中升起,火焰般照耀着古旧荒芜的空房子。那时候,猴子躺在水里,浓密的体毛被水波摇曳着,显露出男性的勃勃生机。猴子依旧给我叙述岸边曾经发生的故事:一个女鬼把放羊佬的魂勾走了,女鬼把汉子带进了空房子,然后就开始宽衣解带……猴子说,那当儿,两个身子蛇一般地缠绕在一起,黑色的蝴蝶和红色的杏花从窗格里飞了进来,纷纷扬扬落下去,覆盖了他们燃烧的胴体,还有那灼热的呼吸和呻吟也被外面的流水裹挟着,渐走渐远。猴子讲到高潮处,他的脸上有了桃花般的潮红,眼睛里满含着忧郁和怅惘。我知道,猴子的故事大半出自虚构,但也就在这种虚构的想象中,我们不约而同地召唤出了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子,恍惚间,吱呀一声响,一片昏黄喑哑的灯光像鸟一样扑向我们,那个穿着蓝底红花衣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双手挽起零乱的头发,朝我们微笑。   寂静的河水流过去,河水以镜子的形式映照和记录着空房子里发生的一切。然而,随着波涛浪花的消逝,我再也无法窥见遥远的岁月。河水的镜像中只留下了芦花、夕阳、向日葵以及空房门前的老井和古树。村人依然在讲述空房子里的神秘事件,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一只狐狸走了进去,出来后就变成了一个窈窕秀美的媳妇,还比如说,大雪纷飞的季节,每个夜晚都能看见庄园里灯火闪烁,几个素衣素裤的人在大声地说笑。但不管那些事件有多么神奇和恐怖,故事的背后都隐隐约约站着一个女子,笑靥灿烂,美丽,妖冶,风情,妩媚。   其实,当我穿越鬼气森森的传说之后,仍然能够从村民的记忆中打捞出一些真实的生活碎片。而许多碎片经过剥离和还原,就可以连缀成一个完整的现实场景:四十年前,有个叫陈唯新的人从县城下放到农村,他靠自己的积蓄,在河边用黄土夯筑了庄园,并且修好了数间土坯房子,他先后在这里生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映兰,小女儿叫惠兰,后来有一天,映兰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滑了下去,很快被急流卷走;又有一天,惠兰在河边的芦苇从中遭人强暴,她不堪羞辱,在晚上就跳河自尽了。再后来,老陈和妻子都成了疯子,不久便郁郁而终……   现在是午后,我还在空房子里盘桓,东张西望。晚霞的颜色从房顶的漏洞里筛落下来,血一样地涂抹在地上。幻觉中,墙壁上的无数道裂纹鱼贯而下,一如巫师手中龟骨的卦相,隐匿着难以预测的命运谶语。我感到自己瞬间成为了一只孤独的蝴蝶,跟房子的黑暗和苍凉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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