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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城市漂流记

2020-11-14叙事散文何永飞
背着简单的行李,怀着渺茫的理想,我告别了故土,告别了亲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下关。这是一个久负盛名的风城。在林密的高楼大厦之间,在奔流的茫茫人海里,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肩上的蛇皮口袋,与这个五彩斑斓的城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走过十
  背着简单的行李,怀着渺茫的理想,我告别了故土,告别了亲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下关。这是一个久负盛名的风城。在林密的高楼大厦之间,在奔流的茫茫人海里,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肩上的蛇皮口袋,与这个五彩斑斓的城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走过十几年的路,但此时脚步却显得很笨拙,高一脚低一脚的。灰不溜湫的我就像一架失控的机器,一下碰到西装革履的先生,一下碰到花枝招展的小姐,既而免不了要遭到几颗白眼和一顿臭骂。可我又能怎样,只有含着委屈的泪水,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城市是我从小就梦寐的地方,因为老师说在城市里下雨天脚上沾不到泥巴,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每当黄昏的时候,我就站在故乡高高的山冈上眺望,眺望那遥远的城市,眺望那花花绿绿的世界。有时做梦都梦到在城市里游走,嬉闹。城市对我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而如今,置身于城市,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感到空荡荡的,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城市的模样依然是以前梦中的那个模样,甚至比梦中的还要美丽,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感到很陌生。也许城市对我也感到一样陌生吧。   顶着烈日,冒着风雨,我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走进一家公司又一家公司,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招聘单位看到我土头土脸的样子,就挥手示意,让我赶快离开,好像屁股坐下去就会把他们的皮沙发坐脏掉似的。我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道屈辱的伤痕。可为了生存,我还得忍着疼痛厚着脸皮继续走进那道道金碧辉煌的大门,低声下气地哀求那些油光满面的老板。磨破嘴皮,一家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才给了一个面试的机会,他问我有什么特长,我说能吃苦耐劳。还没等我说完下面的话,她就打断了我的话说,老牛精神已经过时了,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只有一股蛮劲永远做不了大事,做什么事都首先要有机智的头脑,你们农村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一副憨笨的模样,做事只会用憨力气。我想跟她辩解几句,可她已经下了逐客令,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没时间陪我。我的面试以失败告终。我真是想不通,城里人为什么会那样看不起农村人,我们又没有比他们少长几根骨头。城市的门槛实在是有点高,我不知被拌倒了几次,跌得浑身巨痛,跌得头破血流,跌得梦散心碎。   在我一筹莫展,万念俱灰的时候,终于被一家广告公司录用了。这是一家做书刊的广告公司,还请了某某委员来做丛书的主编。但说穿了这个主编是总经理出钱买来的,职位也是虚拟的,主编从来不过问采编情况,更不要说来参与编书。我们的工作任务就是去联系知名企业,让他们出一笔不小的赞助费,然后帮他们做宣传。我们只要与企业签定合同就行了,至于后面怎么写怎么宣传,总经理会去请那些所谓的作家来完成。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事情办不到,先人不是早已经说过了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就是推磨鬼。做这一行,首先你要学会吹,吹这本书有多高多高的权威性,发行多少多少万册,会给企业带来如何如何好的宣传效果,不然就根本无法立足。而真正发行数有多少我们就最清楚了,最多就有千把本,这个书店摆一两本,那个书店摆一两本,就做个样子,等一段时间以后又原封不动地拿回来。这种枯燥无味,胡说瞎吹的书谁会掏钱来买。我们的报酬规定得很明确,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所以,一个月要拿多少钱,就全看你的造化,看能不能把企业拉下水,或者说能不能用谎言来打动那些企业老总,然后让他们放点“血”给你。   虽然做这一行有点儿不光彩,有点儿难度,但暂时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所以只好珍惜机会,硬着头皮努力去做。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东奔西跑,有时忙得饭都来不及吃,还常常扑空,很多老总要么在外面奔忙,要么以各种理由不见你,手下的人又拿不了主意。加上做这一行的又不是一两家,已经把市场踩烂了,很多企业一听到来做这个,就会立即避瘟神一样地避开我们。那些保安更是狗眼看人低,脚还没有跨进去,他就像防贼一样地盯着你,让你浑身都不自在。要是到县份上跑业务,那天还没亮就得到车站坐车,稍不留神就会被抢匪盯上。若业务谈不成功,那不仅白流了汗水,还要倒贴钱,因为公司对车旅费一律不报销。风里来雨里去,一天下来,全身都累得酸疼酸疼的,倒在破旧的床上就开始打呼噜。身体上再苦再累都可以承受,加上自己又是从农村里出来,身子骨还算硬朗,是不会轻易被苦累难倒的。力气用完了,睡一觉就会恢复过来,但尊严上的伤痛却永远难以愈合和消退。有一次,我到一家大企业谈业务,那个老总看起来很有绅士风度。我跟他说明来意,并很恭敬地递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可谁会想到,他不但没瞟我的名片一眼,还当着我的面把名片丢进了垃圾箩里。那分钟,我的心在滴血,我伤心,我难过,我愤恨,但又能怎样。我含着眼泪,从垃圾箩里捡出名片,瞪了一眼那个仪表堂堂而内心却一片肮脏的老总,然后转了出来。我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那个老总及他员工的笑声,那笑声很刺耳,跟魔鬼的笑声没什么区别。在外面受尽屈辱,回到公司还要遭到自己老总的斥骂,他总是说我们无能,说我们吃干饭。我干了三个月,实在受不了了,就毅然走出了那家广告公司的大门。   口袋里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可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交房租的日子已经过了四五天,那个房东一天要来吹账好几次。不是我舍不得交,也不是我赖帐,只是我把房租交掉以后就只能饿肚子。我跟房东说尽了好话,可城里人只认钱,其余的一概不管,就算你是皇帝老爷,要是没钱也得照样给我滚蛋。她硬着口气说,要是再不把房租交清就把我的铺盖从窗户里丢出去。刚住进来,把房租交到房东手里的时候,她对我很客气,说需要什么帮忙就尽管开口,她一定会效劳的,还说什么出门在外不容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而现在,我身处困境没钱交房租,她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凶恶的本性。我白天不敢回到住处,就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能在路边的草坪上躺一会儿。直到晚上房东差不多睡了,我才偷偷地摸回去,轻轻地打开房门溜进去。因为房东一见到我就跟在后面讨要房租,无休无止。有时当着住在同一幢楼的人的面就大声跟我讨要房租,甚至羞辱我说,住不起就不要住,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每次我都只能含着泪水默默地忍受。在金钱至上的城市里,所有的解释和哀求都是站不住脚跟的,都是徒劳的。我也想到了另寻住所,反正在这座城市里又不是只有她家有房子。但就算住到另一家里又能怎样,你没有钱交付房租,还不是一样的际遇,一样地受气,一样地被房东羞辱和追赶。   后来被逼得无奈,我加入了一支粉刷匠的队伍,到一家药厂粉刷墙面。这个工作也是一个老乡介绍的。我们粉刷的是药厂的一间大厂房,墙壁和顶面上沾满了大粪一样的东西,黑黢黢的。粉刷前面首先要把大粪一样的东西,用砂纸搓干净。厂房的房顶比一般的房子要高出很多,所以搓的时候要爬到高高的架子上。我的视力又不好,不戴着眼镜爬到高处感觉头总是晕晕的,好几次都差点摔下了来。由于以前没有做过什么粉刷,滚筒上的白色乳胶漆不是刷到墙上,而是全滴在了我的脸上身子上,把我弄得面目全非。工友们都取笑我说,这才真正叫白面书生嘛。那天,我推着一手推车材料,艰难地行走在药厂里的一条林荫小径上,感觉前面有一个人直盯着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朋友的女朋友,以前见过一两次,早就听朋友说过她在这个药厂上班,但没想到会碰在一起。我正想跟她打招呼,可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就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也不敢认我,也许她根本想不到我一个“读书人”会来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活。我低下头,使出全身的劲儿推着手推车逃似的从她身旁冲了过去。我听她在背后嘀咕,这个人怎么跟我男朋友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少了一副眼镜,但他怎么会来做这种活呢?一股酸酸的味道在我的鼻孔里打转。我怎么会这样无能,在城市连一份满意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来做这种别人看不起的脏活儿。更让我想不通和感到气愤的是我拼死拼活的去干,工头最后开给我的工钱只有其他工友的一半,理由很简单,说我是新手。可我能对他怎么样,还不是忍气吞声,人在屋檐下有时真的不得不低头,搞不好一半的工钱他都不付给你,那自己岂不是吃了更大的亏。   随后我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又做了很多种工作,建筑民工、超市营业员、小报记者等等,但做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每次都干得好好的时候又被老板莫名其妙地炒了鱿鱼。不知是我跟这座城市的命相克,还是我本来就不属于这座城市。我实在没有信心在这里呆下去了,就带着行李,坐着夜班车,穿过漆黑的夜晚,来到一座新的城市——昆明。   我到昆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报社的记者。这家报社的办公环境非常简陋,连一台专用电脑都没有,是私人承包的依附在一家省报下面的子报,就靠发行来生存,因为广告根本拉不到。我名誉上虽是记者,但采写新闻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是负责去拉广告搞发行。我已经非常努力了,整天地就在外面奔跑,可人生地不熟,加上媒体之间的竞争又充满浓浓的火药味,所以流出去的汗水几乎都没有得到回报。我做了差不多一个月,新闻稿采写了近二十篇,但广告和发行的业务成绩很不理想,因此主编迟迟都不跟我提转正的事儿。本来说好十天左右就可以转正,转正以后就正式给我发工资,转正之前属于试用期,没有什么工资。一起应聘到这家报社的同事都已经纷纷另谋出路了,我再这样熬下去,最终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也就离开这家报社。走的时候我一分钱都没有领到,白白地做了一段时间,纯属义务劳动。昆明的阳光很灿烂,景色很优美,可我人生的路途依然一片迷茫,我生命的田野依然一片荒芜。   这么多风风雨雨的打工经历让我明白,一座城市与另一座城市的繁荣程度也许相差甚远,但打工者的命运都是相同的,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不管你落脚在哪座城市,永远都是一个孤独而苦难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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