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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那年,我租房

2020-09-17叙事散文冉令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12 编辑

       一租一间20平米的西厢房,简单的三五件家具沿墙根列队站好,几张养眼的山水挂历拼贴在墙上,这就是家了。那年冬天太冷,刷在新家具上的油漆老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12 编辑 <br /><br />        一
  租一间20平米的西厢房,简单的三五件家具沿墙根列队站好,几张养眼的山水挂历拼贴在墙上,这就是家了。
  那年冬天太冷,刷在新家具上的油漆老不见干。上第三遍漆的时候,刷子一抹就进了腊月。小煤炉喷着通红的旺火,油漆味浓浓淡淡地飘逸出来,新家的味道就在小院里弥散。
  不知是老公人缘好,还是单身情结未泯,每逢周末总有单身同事、同学来小屋里蹭饭。洗把手,大家齐上阵,一边包三鲜饺子,一边看电视侃世事电影明星歌星。笑语朗朗伴着高压锅里热气喷扬。最可爱的是庆文兄,几乎每周末必到。一碟花生米、一盘子猪头肉、大碗的白菜炖豆腐,四元五角一瓶的泰山老窖,他和老公两人喝得有滋有味。金黄缀绿的小米绿豆粥,沉到锅底的厚厚的那层绿豆米,总等着他的饱嗝打响了,铁勺子才擦着锅底嘶嘶响着刮进他的饭碗。那天晚上,我熬的新米粥那个香啊。他喝得过瘾,兴冲冲地揭开锅盖再盛粥时,却见锅底朝天。我倒不好意思,“扑哧”乐出声来。
  我本来是不知菜熟、不会做饭的书呆子,天天站在液化气灶前学着翻炒。那天偶然一扫,竟见蓝莹莹的火苗映着墙壁上的挂历纸油汪汪地发亮。
  洗刷烹炒,油烟灶火,就这样慢慢地把一个小家,从生涩的油漆味里熏染熟了。熟到庸常无睹,就熬成了真正的日子。
  刚擦过新年的发稍,遭女友重踹的帅男缀着老公的后影,来小屋疗伤了。这位被丘比特一箭穿心的异乡人,毕业时追随着爱情的脚踪而来,一脚踏进了未来岳母的门槛。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家事,实实在在地贴上来,打破了曾经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过渡期的缓冲,他们面对面的磕碰摩擦之间,星星点点的心火经耳边风一吹,不知不觉蔓延成了阻隔心灵沟通的火焰山。帅男的缺点被层层放大,岳母难以容忍,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了。帅男痛苦地絮絮叨叨,诉说着自己的感情投入、经济损失。他的理智被一大堆数字绑架了,他那颗受伤的心在那堆数字的重压下,痛苦地灼烧。如是三番五次的倾倒,半年后,帅男的愤懑慢慢平息时,心沉静如退潮的海面,他平静地调回了自己的老家。
  一个即将成型的小家,刚培育起一层情感薄膜,锅碗瓢盆溅出的水滴,一戳就透了,融化了。纸婚,那薄薄的一层纸,又能承重几斤几两?
  20平米的租房就是整装待发、心灵休憩的暖巢。晚上,一盏昏黄的灯泡,一个热气荡漾的小煤炉。累了,抢过遥控器,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动情处涕泪连连,拿老公的脊背当纸巾。恼了,坦然耍横,无所顾忌地和他争吵。高兴了,晚饭后他拉着我的手,在华灯下散步,艳羡地指指点点那一幢幢高楼大厦。一辆辆车子疾驰而去,强烈刺眼的光柱一次次把我们扫进路边的黑暗中,那一刻,唯有遥远的星星能听懂我们的心声。
  二
  又是周末。清晨起床,一打开房门。房东五岁的儿子“嗖”地钻进屋,又趴在写字台下猴作一团。女房东的尖嗓门戳透了关闭的门窗,带着寒气扎进来。小家伙一声不吭,紧抱着椅子腿僵持抵抗。我倒心神不安起来,不知该不该开门。若供出了这可怜的小家伙,我岂不是要得罪一位新朋友?
  女房东到底耐不住性子砸开了我的房门,拧着他的耳朵揪出门去,一脚踢在屁股上。孩子委屈的哭喊被院子里的冷风呛得断断续续,零零星星地飘进门来,坠落在斜织进屋子的阳光里,跟随粉尘颗粒上上下下地肆意舞蹈。
  昨夜房东夫妇又吵架了。女房东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骂不绝口。我本该过去劝慰一番,一尽近邻之情。但那歇斯底里的叫骂,夹七夹八的内容让人避之不及。我索性关门闭户,以企心清耳静,却仍有不堪入耳的咒骂穿透门窗,袭击而来。
  男房东,电机厂工人,清瘦灵便的身子像一棵盆景松,利利落落地栽植在这个铺满水泥地面的院子里。他喜欢养鱼弄花,豆腐块大的院落里专门挖了个大鱼池。他整天提着塑料桶捣腾鱼苗、喂食、换水。因为院内东、北、西三面都撑起了房屋,春天的时候,他干脆把鱼苗一桶桶提到平房顶,放到几个大塑料盆里喂养。那些金鱼不亚于他的命根子,即便吃着饭也要站在池边欣赏半天。每天下午下班后,他都要骑着车子,扛着细砂网兜到水渠边、水塘边捞鱼虫。
  有时他静静地蹲在鱼池前,半天不挪窝。看那条蝶尾龙睛静止沉思,那条大腹便便的鹅头红与水草嬉戏,狮子滚绣球的尾巴甩来甩去也算得上风情万种。那些金黄、酒红、乌黑或者花斑的各色金鱼,颇懂他的心意似的,或悠然游动,或慢舒尾鳍,无不以最美的姿态在水中展示,与他贴心交流。院子里的鱼池如此静美,而宽宽的廊檐下,那层层叠叠的花架子又是如此生机盎然。春夏时节,满走廊红绿映照,煞是热闹。
  那天,我偶尔中途回家。“哗啦”一把推开大门,男房东冷不防转过身,尴尬地冲我一笑,和他并肩站在鱼池边赏鱼的面容姣好的女子,也颇感意外地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我在屋里忙碌半天,出门时见院中无人,便锁了大门走了。谁料,晚上女房东就连摔带砸地吵骂起来。原来,女房东下班回来,恰好把二人堵在屋里。我仓促离家时把他们二人锁在了家里。
  日子久了,我才知晓。男房东是外地人,倒插门,自愿“嫁”进了这个强悍的坐地户家,有幸摘得了老岳母家的五朵金花中的第一朵,并理所当然地享有了这所不小的宅院。按理说,他该知足了。但两人却常因鸡毛蒜皮,隔三差五地争吵打骂。女房东撒泼打滚的街骂完全因袭了飞扬跋扈的母亲遗传。这鸡飞狗跳的日子,时阴时晴,恼了好了,哭了笑了,全由女房东一人导演唱主角。
  他们皮猴一样的儿子,总在妈妈最伤心最痛哭最难熬的时候,趴在爸爸的耳边说:“我要吃手擀面。爸爸帮妈妈给我做。”接了下来的戏份就好看多了,小皮猴满院子里撒欢儿,女房东咬牙切齿地小声叫骂几句,屋子里就静悄悄地没了声息。
  女房东再出门的时候,满脸羞涩,红眼圈儿竟然漾着笑纹。
  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幕,真真让人开眼界。有风轻云淡的恬静,也有风雨雷霆的震怒。
  三
  其实,我也喜欢花草虫鱼。面对男房东浩大的养鱼工程,我唯有咋舌赞叹,更羞于实际操作。
  我那棵黄半球菊花与男房东庞大的花圃式走廊相比,唯有落落寡合的清冷寂寞。
  女房东说,花草们也喜欢群聚。我那一盆菊花完全可以放到她家的廊檐下,由男房东一起照料。不知什么原因,我心里却疙疙瘩瘩,不情愿别人照料自己的花。
  眼见菊的梢头唯一保留的花朵,渐渐膨大起来,在肥厚的绿叶衬托下渐渐有了雍容之姿。深秋了,我的黄半球终于努着嘴要开了,却冷不防被小皮猴一把给揪下花朵来。
  女房东扬起的巴掌终究还是没落下,小皮猴慌忙钻进了我的写字台下避难去了。那盆无花的菊棵如此突兀丑陋,一瞬间老迈得让人心悸。此后,我再也没养过菊花。
  搬离房东家的第一年,我很过瘾地养起了金鱼。一茬茬的鱼苗买回来,不久就一条条地死去。慢慢摸索着积累经验,只有一条黑龙睛最和我熨帖,它安静地生长着,由墨黑变得通红,再由通红变成乳白的时候就慢慢地老了。它老得游不动了,就把自己静静地浮在了水面上。
  我把它僵硬的小身体捞出来,小心翼翼地埋进一棵君子兰的花盆里。也许我不懂它的心思,生于水又死于水,水才是它永远的寄托之处。
  如今回想起来,男房东养的金鱼也会生病死去,他总是把金鱼的尸体随着污水倒进下水道。还有那些不旺相的花儿,被干巴巴地撂在院子的角落里,任它生死听天由命。
  人嘛,不都是这样?被一种情绪缠绕的日子久了,偶然一摆脱,就干脆爽利得近似于无情。
  房子呢,不过是你栖息的壳,驮着自己的日子,磕磕碰碰地向前走。房客也好,房主也好,生活因你自己的精彩而精彩。
  2014-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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