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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哑巴老太

2020-11-09抒情散文风中的芦苇
哑巴老太哑巴老太走了,奶奶从乡下到城里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只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流泪,尽管我也常常想她,却又觉得她似乎很早就该走的。不是我恶意诅咒她,我真的是从未象现在这样想过她,爱过她,可我还是觉得她应该早一点走。哑巴老太是我远房曾
         哑巴老太
  哑巴老太走了,奶奶从乡下到城里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只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流泪,尽管我也常常想她,却又觉得她似乎很早就该走的。   不是我恶意诅咒她,我真的是从未象现在这样想过她,爱过她,可我还是觉得她应该早一点走。   哑巴老太是我远房曾祖母,虽不是亲当家,但因为多年守寡,日子过得很艰难,奶奶可怜她,走动极勤,便从心理上觉得她很亲近,况且哑巴老太对别人的事也很热心,左邻右舍、亲戚当家淘粮食,拣种子什么的,不用去请,她总会上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们家也少不了她帮忙。哑巴老太不仅哑,而且腿有残疾,常常在她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步子时,后面就有孩子学她走路,发出一阵阵地怪叫,“哑巴老奶奶来了!”听见他们这样的叫声,我们这些跟她沾亲带故的孩子就很义愤填膺地跑地过去赶走那些捣蛋鬼,这时候,哑巴老太就会回过头,望着我们笑。   我喜欢看她笑,闲暇时,她手中握着拐杖坐在路边那块大石头上,面前是穿村而过的公路,她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村里人,间或也“哪吧哪吧”地比划着跟熟人打招呼。更多的时候,她的手边总有一沓一沓需要缝补的东西,她针线做得好,针脚又小又匀,打得补丁平平整整,村里人央她补东西,既可解她闲得无聊之闷,又能让村里有的人腾出时间去做别的,一举两得,她也乐此不疲。   可我也怕她,怕她流泪,怕她在凄冷的风中去求亲戚当家劝劝她的大儿子,大儿子又骂她了,不养她了,她就得去二儿子那儿住,二儿子没有养羊,就没有热腾腾的大炕睡,她怕冷,这罪她受不起,于是,她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便成为一种凄冷的风景。一番比划着的诉苦之后,她便孩子似地委屈地噘着嘴,流阗泪,她的皱纹在一天天地加深,她的双眼在一天天地浑浊,我怕她流泪,就小声地问奶奶:“要不,让她住我们家吧?”奶奶的口气很坚决:“她有儿子呢!”   也许哑巴老太只能这样一天天地变老,而我们也在一天天地长大,功课加重了,要分担的家务也相应地增加了,我们不能再呼朋引伴去她家的院子里玩我们的游戏一直到剧终,我们甚至不再常去她那儿说我们的悄悄话,尽管她依然象以前那样见了我们就温和地笑笑,尽管她依然是个哑巴无法泄露我们的秘密,但我们去她那儿的次数却明显地少了。终于有那么一天,哑巴老太在路边拉住我,让我去她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觉得那似乎很重要。   果然。哑巴老太爬上土炕,揭开那个放了许多年的的没有颜色的小木箱,取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剥开那些褪了颜色的布,取出两挂鲜红的珠子来,那是一种扁豆大小的珠子,现在想来似乎很普通,但那时,对于没有什么首饰去夸耀的乡下女孩子来说,它们是至宝。   哑巴老太拉起我的手,将那珠子一圈一圈地绕在我的腕上,“啧啧!”她眯起眼,仔细地看着,赞叹着,然后,她的神情告诉我,这是我的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困惑地抬头看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这样的礼物给我,这也许是她最得意的嫁妆,曾一度美丽了她少女时的梦,也许在她无助的日子里曾一度唤起她对美好往事的回忆,这是她的宝贝,我想拒绝,但我挡不住那个美丽的诱惑。   在我迟疑着要出院门时,她又一次拉住了我,比划着,叫嚷着,我仔细分辨,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眼泪涌出来了,我没有擦……也许她早就看出我在伙伴们中间的号召力,在她的院子里没有孩子们的笑声时,坐在夕阳中的她就曾无数次地盘算过,她要留住孩子们的笑声、歌声,她因此而想到了我,她拿出自己最珍贵的宝贝来讨好我,她请我们,来她家玩。   我突然懂了我们在她家院里大闹天宫时,坐在一边缝衣服的她脸上那种安详而柔和的笑,懂了我们在“各回各家,牡丹开花”的叫声中跑出她家院门时,她站在院中那一脸的失落与无奈……   以后的日子,学校成立了学雷锋小组,我们更是她家的常客,帮她挑水,扫地,喂猪,赶鸡,日子在她柔和的笑脸中水一般地流过去了。至于那串珠子,在她坐在院中补衣裳时,我悄悄地将它放在了原处。   那一年因为家中的变故,我们迁到了县城,为了考学,我在书山题海中挥汗如雨,闲下来时,也会想她,但我只能想候她而已,在我考完中考前。   终于回故乡了。路还是那条路,石头也还是那块石头,只是石头上坐着的哑巴老太再也看不见我了。奶奶说,一场大病之后,她的双眼失明了,但她仍然每天摸索着走出家门,坐在路边,听村里人吆喝牲口,听过路的车呜呜地歌唱,听见她熟悉的声音,她就快活地高声打招呼。   我从包中取出一块糖放到她的唇边,她却慌乱地闭上嘴使劲摇头。怎么回事,以前我们偶尔给她一块水果粮她总是高兴地接过的呀!我困惑地望望奶奶,奶奶说,有的孩子看她眼睛瞎了,就拿块小石头骗她吃糖,她吃亏不少,就小心多了。   “老太!”我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唤着。   她脸上的恐惧的神情渐渐变了,皱纹柔和而慈祥,也许,在那一刻她从记忆中打捞出了我的声音,她启开了干巴巴的双唇将糖衔在嘴里,慢慢地,一滴泪珠从她干枯的眼中滑落,突然她仿佛记起了什么,拉着我的胳膊,摸索着站起来,一步步往家里挪去。   仍是几年前的那个箱子,几年前的那个布包,几年前的那挂珠子,只是她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已由原本的敏捷变得迟钝,不是碰翻这个便是弄乱那个。那挂珠子,终于又绕到了我的腕上,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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