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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伯父伯母

2020-09-17抒情散文奉洁
父亲弟兄两个,可是长时间守着老家老屋老人的只有父亲。直到现在村里七十岁以下的人,都以为父亲是兄弟一人,所以叫我父亲大哥、大叔、大爷的大有人在。其实父亲在弟兄间排行老二,上边还有一个哥哥——我的伯父。就连我小时候都把回老家的伯父当成客人:一是


父亲弟兄两个,可是长时间守着老家老屋老人的只有父亲。直到现在村里七十岁以下的人,都以为父亲是兄弟一人,所以叫我父亲大哥、大叔、大爷的大有人在。其实父亲在弟兄间排行老二,上边还有一个哥哥——我的伯父。就连我小时候都把回老家的伯父当成客人:一是伯父大多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二是在农村老家难得见到那么魁梧、富态、有福相的人。之所以认可了别人话中的他是我伯父,确因为他比一般客人都格外地疼我。 伯父对我小时候来说简直是个传奇人物,十六岁就去了离家十多里地的外村,说是学缝纫,其实去的是伯母娘家。伯母娘家富,我家后来被定的是“中农”成分,伯母娘家是“地主”成分。姥爷会缝纫,收学徒。记不清爷爷说的是谁给伯父做的媒,总之伯父去伯母娘家作学徒,管吃住,说不定还是大伯父四岁的伯母的主意。
我一直觉得伯父当初去伯母娘家学手艺是非常明智之举,起码一举两得。
“中农”跟“地主”攀亲,门不当户不对,伯母娘家嫌弃情有可原。好在伯父一表人才,伯母在家行大,下边一溜六个弟弟,独娇自大,姥爷姥姥百步遂一,伯母相中了伯父,伯母家里人只能迁就。每到吃饭,伯母都想让伯父表现得勤快一些,端锅盛饭,博得老人开心。伯母娘家那时讲究,炖菜用砂锅,农村人煎熬草药才用它。每每伯父端锅进屋都会吆喝:来了,来了,药锅来了……可想而知,封建迷信的姥爷姥姥听到“药锅”还有什么食欲、伯母会是怎样的窘迫、伯父看到的都是什么样的眼神?根本就无需一一赘述了。
后来说起此事,伯母都恨铁不成钢地说伯父是榆木脑袋,总也教不会;伯父说,他当时是成心的,要不,别人都不拿正眼看他。
我有记忆时的伯父已经发福了,愈显得和蔼可亲。学龄前每年的冬天都会随爷爷去伯父家小住,说是好去矿区里免费洗澡。伯父家住在离老家十八里外的华丰,又名新街,华丰煤矿就在附近。那时的伯父和伯母家在新街是有名的裁坊,没黑没白地给人做衣服,并且已经有了两儿五女七个孩子,我比那最小的弟弟大三岁。爷爷洗澡不勤,一个冬季洗不了两三回。伯父就不一样了,每到周末都会跟伯母央求:今儿周末,澡堂子不要票,我带那两小子洗洗去,你看都成泥猴了。伯母眼不抬,手里的活儿不停,伯父央求得不耐烦了就嘟囔一句:别尽拿小孩子当幌子,你看看这些活……早去早回,“童养媳妇不吃剩饭——给妮儿留着”,活儿干不完不能睡觉,反正明天人家就得来取。
伯父当时领我们出来承受多大压力不知道,但是澡堂子里的爷仨是快乐幸福的。其实伯父说的也没差,学龄前的我和比我小三岁的弟弟,整天介土里爬灰里滚的玩耍,与泥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幸亏洗澡的地方是旷工的澡堂子,否则还真不好意思脱衣服。蒸汽朦胧下,谁也看不清谁,池子里水混的看不到底,说汤都不为过。我和弟弟在水里戏耍够了,伯父泡澡也到时候了,于是就让我和弟弟轮流给他搓背,说是要看一看我们俩谁更有劲儿,我当然不会输给弟弟。不只是年龄的问题,关键是我们洗完澡后,伯父会给我俩买两毛钱一个的肉火烧,那是平时捞不着吃的,我吃的比弟弟多就显得理所当然了。那时,吃了肉火烧是万万不能回家炫耀的,因为家里还有跟我们年龄相仿的姐姐,她们会羡慕嫉妒恨,说我伯父偏心。
伯父不仅爱洗澡,还爱看电影。那时新街有个老电影院,每有新片上映,忙于缝纫活计的姐姐们总有办法不经意地让埋头干活的伯父知道新片当晚几时开演。伯父先是充耳不闻,越是大声督促姐姐们麻溜地干活、赶活……然后,会不动声色地偷偷塞给我和弟弟一些钱,我们心有灵犀,老早地买好票和瓜子在影院门口侯着。电影开演前,姐姐们一个接一个花蝴蝶般地翩然而至,欢呼雀跃,并不急于进场,各自显摆欺骗伯母从而逃出的机灵……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伯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甚至还有些心有余悸,尽管外出的理由是那么堂皇——天都黑了,孩子们都去哪了?真不让人省心,我得找找她们去。
一场电影的欢愉,会是姐妹们几天聊不完的话题,可是对于伯父伯母来说,那积攒的是通宵达旦的活计。
现在想来,那时的伯母是装糊涂,或者说一而再三的已经懒得戳破。她难道不知道伯父领着姐姐们在家夜以继日地缝纫,坐得腰酸背疼,乏味的百无聊赖,她自己该不想放松放松?只是一大家子十几张嘴全靠给人做衣服吃饭,不敢松懈。她白天骑着自行车各处赶集收活,在集市上给人量身、裁剪、锁边,风吹日晒,年纪轻轻就在集市上混了个“黑老妈子”的恶称。尽管这样,我们老家的兄弟姊妹每年都能应时地穿上伯母为我们做的新衣裳,而且根本不用挨个测量,做出来保准都很合身,伯母说自己家的孩子心里有数。 母亲说伯母是刀子嘴豆腐心,那个年代的市场上,人穷志短,撒泼耍赖的人有的是,伯母如果嘴上不狠,在集市上根本就吃不开,家里的日子就吃不消。这话我信,伯母其实不“黑”也不“狠”,而且心慈人善,长相出众,直言快语,雷厉风行。你看现在耄耋之年的伯母,依然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思路清晰,而且耳不聋、背不驼、脚步利落,据说自从干不动缝纫活以后就信奉基督,像当年对待找她做衣服的客户一样虔诚。 印象中的伯父伯母,一直忙忙碌碌,小时候总想缠着他们陪我们玩,他们没有时间。 现在他们有时间了,我们却又很难抽出空来。惟愿老人福寿延年,让我们多一些时间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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