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幼时伙伴之五:阿健

2020-09-17抒情散文刘彦林
阿健姓马,若是他出生的慢一点,我出生的快一点,说不定还能同年同月同日呢。阿健的妈是个哑巴。阿健的爸姓马,个子瘦小,干活慢腾腾,用家乡话说:走路像踏蛆,怕把地面踩痛似的。别看他的模样不咋地,脑瓜子却蛮灵活,啥玩意拿在手上琢磨一阵子,就能玩得滴


  阿健姓马,若是他出生的慢一点,我出生的快一点,说不定还能同年同月同日呢。

  阿健的妈是个哑巴。阿健的爸姓马,个子瘦小,干活慢腾腾,用家乡话说:走路像踏蛆,怕把地面踩痛似的。别看他的模样不咋地,脑瓜子却蛮灵活,啥玩意拿在手上琢磨一阵子,就能玩得滴溜溜转。但是,他把一家人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缺衣少吃,日子过得寒碜。   阿健的哥是他爷四十八岁上得的孙子,起名四十八。四十八人老实,没上过一天学。阿健出生时,他爷他婆均不在人世了。阿健的爸挑不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阿健也没能做我的同学。我们去学校和放学回家的路上,都要经过阿健的家,瞧见阿健成天不是玩骑木马的游戏,就是用一根鞭子把木牛抽打得飞转,对我们一伙不怎么搭理。有时,我们会跑到他家院子里去玩,去看阿健的爸做出的几手绝活。   村子里没啥好东西,就是树多,每块田边地角要么栽满苹果树,要么顺地边长着核桃树。在实行土地承包到户前,没有人特意给地边种核桃树,长出来的大都是乌鸦叼了核桃埋藏后忘记掏挖,到春天自个发芽,自生自灭地长成大树。每年暑假,核桃果缀满枝桠,撩拨着人的味蕾,但又不能直接摘来,像苹果那样啃着吃。这当儿,阿健说他爸会打剜刀,每个只需两毛钱。我们暗喜,从大人手里讨到钱。不出两三天,伙伴手里都有一把铁钉打制的剜刀。剜刀在手,就能尝到鲜嫩的核桃果肉。

  阿健的爸还会爆米花。新玉米还未晒干,他家就拉来了架势,把爆玉米花的锅支在院子里,自家先炒上几锅。砰……砰……砰……余音还没翻过垭口,就有嘴馋的孩子端着玉米循声而来。那个下午,村子里到处飘散着玉米粒绽放成花的味道。   我们在长大,阿健也在长大。有一次,我们把牛赶到马蜂湾里去放牧。从阿健家门前经过,阿健正在院子里骑一辆没有铃铛的自行车,由于个子小跨不过横梁。大宝看到,就朝阿健喊:“马XX,你在掏雀(qiao)娃啊?小心把"鸡鸡"给夹坏了!”喊完,紧跟着一串嘎嘎嘎的坏笑。我问大宝为啥给阿健起了那么难听的绰号。大宝给我讲,阿健有回把狗抱在怀里,命根子硬得像铁棍,突然起了邪念,结果痛得哇哇大哭。阿健的外号得来的原因,估计大宝杜撰的成分偏多。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这个绰号伙伴喊了好多年。当然,阿健听到会咒骂这么喊他的人——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体!

  村里人对阿健没有好印象。阿健人懒,自家的田地疏于耕种,也不屑于田间管理。生产队分给的牛,主要靠隔壁的邻居喂养,平日不予理睬。由于只有一头牛,独自没法翻地耕田,只好等到村里谁家的牛闲着,就借来搭配成一对耕种。若碰上阴雨多,一来二去就会错过节气。下种迟了出苗不齐,来年的收成会打折扣。到了收麦季节,人家起早贪黑地忙着,阿健怕日头晒,只在早上太阳出来前和傍晚太阳落山后进地,中午则在家里歇息睡觉。逢着雨多的年份,有部分麦子淋雨长出绿芽,只能点把火烧掉了事,所得粮食不到年底颗粒不剩,又不能看着被饿死,老队长就出面从乡镇府要些救济粮。后来牛死了,阿健干脆啥都不种,反倒对劝他勤快点的人说:“没啥吃,找政府!”等到他爸他妈一死,阿健被归入“五保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阿健这么个人,别人躲都来不及,找个媳妇也没啥指望。阿健乐意自个吃饱全家不饿,没了粮食政府会给,缺少被褥政府给发,房屋漏雨政府包修,比神仙过得还舒坦哩。他一身力气没地方使,别人春耕夏收忙得不亦乐乎,他则村前村后地胡游闲转,有人说给工钱帮着干些农活,他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如果有哪家女人叫他帮忙,就会跑得比兔子还快,死活不要工钱。多数人弄不清他的心思——人家给钱他不干,不给钱的却跑得屁颠屁颠。要是他有啥企图吧,人家的男人在家,肯定不能如愿以偿。退一步来说,他浑身脏兮兮的,哪个女人会对他动心呢?

  后来,我听到了一些阿健的劣迹。古人云:“三十而立。”阿健这辈子是立不起来了。还是大宝讲故事一样讲的。大宝说:“林林,你猜马XX的箱子里会藏啥东西?”我说了几个答案,都被大宝否定了。大宝卖够了关子,才慢条斯理地讲起来。阿健的母亲过世了,村里人给帮忙料理丧事,在寻找老人在世的衣物时,有人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粉红的胸罩。都清楚一个老太婆不会用这东西,估计是阿健从哪里顺手牵羊来的。令人生疑的是,还从阿健的褥子下发现了两条女人的三角内裤。难道说,哪个女人和阿健擦出了爱的火花,在匆忙离开时忘了把内裤带走?从他家室内卫生状况判断,根本不可能——这样的事怎么会让阿健遇到呢?只要不是眼瞎,哪个女人会对阿健有情呢?我反问大宝:“这是哪门一种情况?”大宝说:“给一颗烟,再给你揭开谜底。”我把一支黑兰州递过去,大宝才说:“这屄肯定是个贼!”阿健只有偷窃——那些东西不是新的,自然不是掏钱买的。难道是,难熬的夜晚阿健是靠搂着女人的胸罩闻着女人内裤度过的?   多年过去了,阿健还保持着他的活法,若在村头村尾碰到了,仅仅打声招呼擦肩而过。有一回,看见阿健骑着一辆自行车爬陡坡,老远就听到他粗壮如牛的喘气声。听说,阿健给人家当小工,每天回家吃住。看着阿健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受。记起摩托车搁在墙角半年没再用,就想着送给阿健。我给阿健一说,他高兴,还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又过了半个月,我看见阿健仍然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心想:他竟然还没学会骑摩托车?母亲却告诉我:“这个没良心的货,你好心把摩托车给他骑,他竟然和人家换了一头羊煮着吃了。”真想不通,我的好心咋就会变成了驴肝肺呢?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