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与友人书

　　周： 　　我们已经认识20年了，所处的地理位置并不远，在手机、电话普及的今天，似乎并无写信的必要。可就在上周，与你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了。在殡仪馆的告别室内，你哭的悲痛欲绝，侄女跑过来安慰，结果你们相拥大哭，众人束手无策地跟着落泪。在银行工作的同学一把拽过我，只因平日我能够涂抹些文字，把劝你的任务交给我。当时，我是缄默的，我如何不理解你的心情呢？也知道此时此刻，所有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再热烈的语言都失去了温度，仿佛患了贫血。 　　记得高中时候，我第一次去你家。当时你家住在平房内，地面铺着老式马赛克（一种很碎小的瓷砖），但擦的非常透彻，瓷砖散发着玛瑙般的光晕，连最容易积存灰尘的柜子下，都擦得光鉴照人，屋内没有卫生死角。尽管室内陈设普通，但遍数我去过的人家，印象中没有一户的卫生收拾得如此彻底。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你母亲作为主妇的干净和爽利。 　　你是母亲最小的女儿，一直生活在众兄长、姐姐的呵护之下，在一尘不染的家居环境中长大，形成一种仪态上的高贵。随着时间流逝，不知道这样的家居，是否也影响到你的择偶。爱情是糊涂的，最终落实到具体日子，更不允许爱憎分明，平淡中充满磨合与妥协。这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能想到的一厢情愿，总之，你错过成家的最佳时机。我的女儿已经14岁，而你还孑然一身。 　　母亲出殡的前夜，按照当地风俗，需要举行辞灵仪式。随着司仪的高声主持，你五个哥哥、嫂嫂，你的两个姐姐、姐夫分别去母亲灵前奠酒，他们都成双成对、拖儿带女，像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树。轮到三女儿向母亲辞别，却只见你单薄的身影，跪在灵前…… 　　周，你虽然没有走入家庭，但事业的发展始终令人钦佩，就是一个男人恐怕也不能做到如你一般出色，这始终让我引以为骄傲。独身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世俗的眼光不是固定标尺，过日子的切身感受对于自己来说，才是适合。 　　高中毕业后，你差几分高考落榜。经过几年的自谋职业，终于慧眼发现打字复印的巨大需求市场。当时的培训学校远在省城，你披星戴月独自坐火车去学习。经过一段打工的甘苦和经验积累，你和二姐一起终于决定自己当老板。 　　创业之初，你度过一段艰苦日子。最初的店，座落在花卉超市一隅，尽管逼仄，但心是广阔的，解决了你二姐夫的就业，他再不用跟着集市去卖盆，结束了摆摊生涯。做生意的诚信与厚道，在竞争激烈的同行中，你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争取到固定客源。待打字社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之时，你的主业已经转到胶版印刷，几十万的设备陆续上马，有了自己独立的店面。印刷的规模扩大，这一切都显示出你的实力与事业的成功，你又安排了五嫂就业…… 　　事业的一路顺利，让你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居住条件。在房价上涨的趋势下，自己购买了三室一厅，这让“傍大款”把房子作为交换条件的某类女子汗颜。老母亲告别了平房，冬季免去烧炉子的辛苦，尽享天伦之乐。 　　白天，你在单位忙着。晚上陪伴母亲，操心她衣食住行的每一个细节。这让你牺牲了跟朋友们交流与应酬的机会。但你会工作，懂得安排生活。几年前，你曾经花几千元跟好友去大连度假。令我们深陷围城的人赞叹你的潇洒与“奢靡”。心内不自觉地把几千元旅费换算成孩子的学费，换算成贴补家用的各项。 　　一种生活的获得，总以舍弃某些追求为代价。走进家庭的我们，常为琐事而累，偶尔想抛开责任或者义务出逃，却又在思想斗争的百转千回中，安于现状。家庭生活是一个人生存的状态，并不是必须，选择也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不倡导得过且过，但寻找生活伴侣却真像是买股票，当时他确实是自己眼中的绩优股，但是买到手中的表现却是未知数，这应验了投资风险提示书中非常程式化的一句话：过往业绩，并不代表将来的表现。婚姻更像一场赌博。 　　过去的日子教会我们练达，更让我们实用。当你有了“赌一把”的勇气，当你要有所选择，就要准备接受换取另一种生活所需要失去的一切。而一旦选择就该无怨无悔，学会经营，像经营你的事业一样。 　　待我坐在你的店内，听你说着想念母亲的一点一滴。她走的匆匆，没有拖累儿女，没有用天长日久的病体、求生的挣扎来消耗儿女的孝心与耐心，你的思念情感还闪烁着人性温暖与光辉，理智的坚守与苦熬还没有派上用场。这对于母亲与儿女之间，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儿。留下美好的念想，这是老人永远的大爱。 　　检点儿女们以前的行为，对父母的孝顺是众人效仿的典范，老母亲一直是满意的。这还有什么遗憾呢？人生有百态，只是个体感受。我们的生活像宇宙流转中的固定程序，不能停留和改变大的方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母亲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按照自然规律，谁又不是行进在去会面的路上呢？以后的日子，有多少细节，等着我们去锦上添花？快去享受生命吧！ 　　与你走进中午的阳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面无表情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大家都为自己的生活步履匆匆，平静、平凡的使人敬畏，我们也活不出别的花样。 　　周，你的身体平素不很健壮，深陷于失去母亲的悲痛，真替你担心。我知道，一个女人的呵护和劝慰只是细腻，也许不能有异性关照的神奇与周全，但这只是我性别上的无奈，请理解我那颗希望你早日走出悲伤的心。人生的历练，让我们不得不达观，你要善待自己，好好过日子。

　　　　　　　　　　　　　　　友草于200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