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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钢笔

2020-11-02叙事散文敬一兵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地意识到,那支插放在笔筒里的银灰色钢笔,就如同是生活在卵石里面一样,因为无法接触到风,果实,阳光,雨水和白云,陷入了比死亡还要寂静的沉默封闭中,无声无息。它挺拔的身躯,由于很久没有被手指抚摸过,让尘埃缜密地覆盖了。我无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地意识到,那支插放在笔筒里的银灰色钢笔,就如同是生活在卵石里面一样,因为无法接触到风,果实,阳光,雨水和白云,陷入了比死亡还要寂静的沉默封闭中,无声无息。它挺拔的身躯,由于很久没有被手指抚摸过,让尘埃缜密地覆盖了。我无法知道,被囚禁在笔筒里的它,究竟是在继续回忆着拒绝世俗快乐的写作岁月呢,还是坠入了冷冰冰的梦境里?   我在整理案头的时候,同样是被灰尘覆盖了的那些躺在白纸上的文字,突然就以一种鲜活的姿势,像冥冥之中悄然打开的花瓣,闯入我的眼帘,向我暗示了钢笔的存在,并指引我的目光,落在了钢笔的身上。当我的眼光触及到钢笔的时候,钢笔立即就从沉睡中苏醒,报以我一个回望的动作。钢笔的回望姿势,就是不停地转过它的身子,转过它的脸庞,用目光触摸昔日的存在。一种深刻的历史情结,风一样浸润了我,让我脑海里曾经消失了的旧日情怀,还有锁闭在日渐残缺的古典主义的迷离愁绪中的影像和棱角,得以复出,气势磅礴。目光对钢笔的阅读,让我感觉到,钢笔是记录我生命所有隐秘现象的工具,并且,钢笔不像文字那样,具有迷雾的性质,容易将自己藏匿起来,成为我无法掌握的符号。也许,钢笔本身就比文字更会言说,只可惜,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忽略了聆听它的细细倾吐,以至于它时时都近在咫尺的言语和存在意义,被我对它的冷落态度,瓦解得支离破碎。   我怀了一种忏悔的心情,用毛巾仔细擦去了钢笔身上的灰尘,它一下子就露出了色彩鲜亮的笑脸,作好了与我的手进行接触的准备,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曾经因为没有接触我的手,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无法参与我的生活的那种失落的情绪。当我试着用钢笔在白纸上书写的时候,它的重量,首先以一种质感的方式,透过手指的肌肤,浸入到神经和血管里,发出震撼般的颤抖。深度的刺激,让我突然意识到,在如今喧嚣的尘世里,被物质和享乐主义这把锋利的刀刃切割的,总是我的思想,还有表达我思想的钢笔。白纸上,留下了从笔尖里释放出来的文字,一个,两个,三个,很多个。笔画各异,形状不一,毫不费力,就在钢笔的耕耘下,在纸上构建出了一个文字的花园。钢笔对文字的播种耕耘,不像那些有点后现代意思的作家构思文章,用意识大块地无序拼接,抛弃了线性的细腻结构,而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刻录,情形仿佛梳子对头发的细细梳理。这些如同是在清溪里鱼贯而出的小蝌蚪的文字,停泊在了我的眼睛下面,字义明晰,枝蔓纵横。仔细一看,还能够发现,被钢笔耕耘出来的文字,既不是一捻便成粉末状的尘土,也不像那些失去了鳞片的鱼,很快就干缩枯萎,它们继续呈现出温暖的气息,平和的姿势,仍就会流淌出殷红的鲜血,可以触摸到的小如蝼蚁的细胞。是钢笔赋予了它们的生命,甚至,只要是微风般的那种轻轻的触动,都会让它们热热闹闹地扭结成一片,俨然如同一个明净的湖面,为我反射出钢笔的秉性。   自从用手握住钢笔的那一刻起,在类似冰封雪盖的寂寞里潜伏的钢笔的精神元素,在我眼里,就以完全超越了它客观具象的特殊方式,手脚麻利地呈现出了个性化的、古典的、沉思的、非程式的,带有节外生枝意象的、近乎于缓慢松散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声色,以及没有情感的情感景象,像流动的流水,更像流水的流动。我确信,钢笔真的就在我的手上,还有文字笔画呈现出来的那条波澜起伏的羊肠小道上,舞蹈。整个舞蹈的过程,没有伏脉千里的预先埋设,没有变化无常的表情和夸耀的动作,没有故作高深的悬念留白,除了像一只平庸的蜻蜓,在草丛间无声地飞行。我是明智的,从钢笔不停地以舞蹈动作继续飞行的姿势上,我发现,钢笔根本就没有要在文字上面寻找停歇位置的意思,也不打算回眸身后的飞行轨迹,孤芳自赏。钢笔只专注于自己的飞行姿势,并且深信,只有这样,它才能够寻觅到它期望的幸福。不言而喻,钢笔就是用飞行的姿势,向我暗示出了它的秉性所在。当然,那些具有慧心的人,那些具有充分耐心的人,那些每写一个字都十分小心翼翼的人,还有那些细心推敲、仔细体味书写过程的人,也都会像思路敏捷的侦探一样,从浩淼的表象和精微的细节中,捕获到钢笔的秉性,或者说是它的精神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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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钢笔在悄然无声中对幸福不懈寻觅与执著追求的精神秉性,是它不断向我派生出克制、并且是竭力按捺住浮躁冲动的热烈激情,不带有任何优越的傲慢,也不带有丝毫草芥的卑微,显露无遗的延绵仁爱,向死而生的勇气,不失优美姿态的坚忍,没有被丑恶、低俗、粗鲁和贪婪纠缠的恬淡,以及任劳任怨的品德的发源地。这些曾经被我漠视了的钢笔的精神元素,实在是赏心悦目,这是不是钢笔的内心倾诉,抑或不仅仅是?钢笔的这些精神元素,或者是它的秉性组成符号,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像挂在冬季天空上的太阳,用它所有的光芒和热量,温暖了我冻结僵了的知觉,让我发现,不泯的爱心,宽厚的从容,真挚的情愫和人性的所有本来面目,都可以凭借手与钢笔在一刹那的接触间,展露出来,淋漓尽致。   犹如逶迤的晨露,皱折的水波,还有残灯耿然的夜晚那样,许多时候,完美恰恰是在一种物象被另外一种物象肢解的瞬间,一个极端的过程中,孕育而生的。从优雅的方向走来的钢笔的完美精神元素,就构成了驮运我审美眼光的一个支点。这个支点,也可以理解成仿佛是笔尖的那种片面的极端,或者说,钢笔的所有优美符号,都是从这个极端的形式上喷涌而来的,给我带来了不片面就不深刻,就无以刻骨铭心的强烈刺激和感应。确实,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正是钢笔,尤其是笔尖,向我显示出了人格意义的高度。通过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地书写,我在狭窄的纸面上,找到了最宽泛的精神定义,同时,我也在已经被人的意识驱逐了的过往真实里,寻觅到了真谛幸存的痕迹。认识一件物品,在很大程度上,相当于是感知生命的一条途径,不在面对面的彻悟,更在于背后的引得,比如让我认识了,我应该从哪些方面吸取精神营养的这条线索,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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