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有喜事

想起那个地方，记忆肯定是深刻的，青山与绿水交替着就不可能冲淡一些往日的故事。阳光慢慢地爬上墙头，又沿着屋子角落渐渐地消失，这时候坐在大厅上的人们才会感觉到这一天怎么就这样快过去了。打火盆是这个时候第一个念头，因为这样的天气不可能是围着能够取暖了，脚下的土地再怎样的平坦也无法遮挡寒气的。
我此时也就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这时不可能我们的目光接触，我看见的是他们的手指在轻轻触摸着那一张张的牌，这是吸引大部分中国人眼光的尤物。因为财就在它的下面静静地游动，在这个有着一二百年历史的山村里肯定也是吸引人的，更何况在这难以生产什么宝贝的土地上，空着手就能捞上一把的事情，有谁不愿意干呢。
一般的情形，我是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即使我对乡村怎么的喜爱，毕竟我有着我的工作，唯有这个时候，我得让自己摆脱往日的繁琐，在这里悄悄的等待。这个乡村正在经历一场变革，山村今年有喜事，这一户人家的儿子要讨媳妇，正在准备办喜事，我们都是来贺喜的亲戚或者朋友，我是他们的远方亲戚。
多少年也看不见踪影的一位兄长，在这个接近新年腊月的上午，阳光十分好的时候，远在县城里的父亲，在家中接待了这个常年也不来家中的客人，我的亲戚，我的兄长。
恭喜你们啊，我的父亲此时不可能再去说什么其他的话语，即使以前的不愉快，这个时候也只能是盯着眼前的礼包。在我们的乡下风俗里，能够上门来请客，带着这样礼包的，就是对你最大的尊敬，而我的父亲又是他的长辈。
礼包里是桂圆和蜜枣，应当说也是够档次的，在今天看来，这就是请客的理由，没有哪一个长辈在接待晚辈时候，会随意地拒绝他们的请求。用乡下的话说就是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的父亲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这位兄长眼中，那是他攀上亲戚的福分，他以前常来找父亲办事，不过那是父亲退休以前的事了。
我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的。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辛苦了几十年的中年人，能够有现在这样高兴，我们是没有见到的。父亲在答应他们的请求之后，很是和气地请他在家吃饭，或许是多年没有见面的缘故，他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些话，就走了。并且说好了时间，等待父亲送礼的日子，这也是乡村多年的风俗习惯，我跟在父亲的身后，把他送出家门。
这是喜事正式开始前的一天，我带着父亲的嘱托来了。父亲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路途的遥远，不可能在外面食宿，况且又是隔代的晚辈成家，与他来讲自己不来，由我来代替也是很正常的。礼包上门接客的风俗是很隆重的，那么我这个去做客的也就不能随意的来，否则会让他们误解，特别是父亲没有来就已经让他们内心里藏着疙瘩。幸好阳光还好，天气促人愿，这个喜事终于还能如愿的举行，我在进门的时候是说着一些祝福的话。我的行头很简单，俗话说的四色礼是备好的，另外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样的小气，特别还准备了一个红纸包，里面是一张红色百元的人民币。
喜庆前的一天，是所谓的暖房日。农家人是很讲究这样习惯的，办喜事多在腊月或者是新春到来的时候，图个吉利，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可能闲得下来，田地里的农活还没有开始，天寒地冻的，所以要找人来给房间暖和暖和，积点人气给新人，如果那一家有男孩子来玩，那么主人家就更加的欢喜，盼子的心理在乡村里可是最深的。这一天我就看见了很多欢蹦乱跳的小男孩，在新房的周围转来转去，女孩子是不受欢迎的，除非是来做客的，也不能被允许踏入新房的。
想着这些淳朴的习俗，我的身边早就有人把火盆端来，侍侯着我，在他们看来我是城里来的先生，可不要慢待了。主人家是忙里忙外的，我是亲戚，算是家里人，可是又是客人，我把手插在口袋里，在等着吃、喝呢。我看着一辆三轮车从山路的外面颠簸着进来，在大门口停下，搬下一件件酒，一条条的烟，还有一些山村里没有的菜蔬。兄长忙不迭地递烟、点烟，然后从口袋里点出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算着给那位司机。而这个时候最兴奋的还是一些小孩，在车子的前后转悠着，捉迷藏。
我就坐在那些打牌的人边上，听着他们的言语，说着一些成年人的话。在乡村里，一年忙到头，就是希望来年的好收成。有钱没钱，讨个老婆过年。在腊月办喜事有着吉利的说法，其实也不乏其中朴实的想法，在这样的春天里，幸福的夫妻种下传宗的种子，总是希望在经历春夏秋之后，来年的腊月有个宝宝。我的这一家亲戚也是如此，在年老的兄长熬白了头之后，终于我的侄子带来了家族繁荣的希望。
其实家里还结不起婚的，旁边的人这样说着。他在外面打工的钱根本不够，大致算一下这些东西就要六七千块钱，那边还不知道要送多少呢。嘀嘀咕咕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入我的耳中，他们并不认识我，只是知道我是一个先生，是远房的亲戚。
女的肚子里有了，不得已，他还借了钱呢；女方家还好，只要了四千的酒水钱，其他的都是自己办的。我不得不感谢我的侄子，至少在他的父亲年老的时候，能够很快的抱上孙子，至于经济上的困难，兄长几十年的愿望完全是可以谅解他们的不是。钱是身外的东西，日子总是要过的，慢慢的来，一位年长的中年人点着一支烟说。
这是一个人烟不是很多的乡村，在山的凹处。沿着蜿蜒的山路，可以通向山的外面，我的侄子就是踏着它走出去，打工开始了赚钱的过程，在外面呆了三年时间，这是兄长对父亲说的。也就在他将近三十岁的时候，那一天的中午，他回来了。一路的风尘是不用说的，穿戴远比以往时髦多了，在他的身后走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时髦的打扮装束着朴实的脸庞，那就是我的侄媳妇，一些见过的人都说不错。回家以后的两天，兄长告诉全村的人，他的儿子要娶媳妇了。那一天整个山村都在传颂着，山村今年有喜事了，因为这十几户的人家，上一次的喜事都已经快六年了。如果说有的话，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可是那是没有在村里办酒席的，不是山村的喜事，这里的人家是非常重男轻女，兄长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还小就不指望什么了。
这其中的一些话，他曾经在父亲跟前复述过，父亲是不大喜欢说人家的痛处的，更是不愿意点出别人的不足。我常常感慨父亲在这方面的做法，父亲说这比他在单位的工作还要艰难，亲戚之间的矛盾远比同志之间的矛盾更加难以消除。当我忍不住要说出一番话的时候，父亲是暗示了我，他赶紧说喜事大家都很高兴，不容易啊。
时间在这个时候是不值得说珍贵的，大家都在希望喜庆的日子早些来到，尽管是新春之际，毕竟还是很冷的，能够蹲上火桶的人还是很少。像我已经是例外了，这样的山里人家，最尊敬的就是先生，我和蹲在一个火桶里面的人谈起了一些话，他也是看热闹的，来自另外一个更远的山里，和我一样要在这里给兄长家暖房。
在来的时候，父亲和妻子就劝我说千万不要乱喝酒，那些山里的人能喝酒，又热情。我在答应声中还在想，这样的喜事，酒就是很好的发泄工具，常年看不见喜事的村落，这个晚上的暖房是分外的热闹。
今天晚上是摆三桌，其中一桌是厨房的人，其他的两桌主要是陪酒的。你是外面来的客人，可不要喝醉了，那个和我谈了半天的男子对我说。当得知我与兄长的关系后，好像亲热多了，所以那天晚上的酒桌上敬了我好几杯，不过后来的划拳，他都替我猜对了，免得我喝那些冤枉的酒。
我在喝了好几杯酒以后，我偷偷的看看我的侄儿，脸上是那样的红，激动是不用说的，兄长是坐在那里眯着双眼，手里的烟好像就要烧到手指了。听说女的娘家人还没有来，要等到明后天，我在这样的唠嗑中感受着这样的一种气氛，大嫂是忙里忙外，还抽时间凑过来对我说，今天晚上的睡觉地方已经安排好，不要着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反正酒是喝多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进入兴奋状态，刚刚买回家的彩电正在重播歌舞晚会。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响，划拳的声音是震耳欲聋，这个时候只要有烟，有酒，整个世界都可以不要了，我眯缝着双眼坐在那里，没有地方可以去，只有在这里呆着。外面的风很大，我可不敢随意出去，让山风一吹，这个晚上我可要拉肚子，明天的婚宴我也甭想参加了。
堂屋上的中堂以及来祝贺的各种条幅、彩面等挂满红色的木壁，大红的双喜字金闪闪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很是耀眼。兄长很是兴奋的走到我的面前说：伯父如果来了，那该多好啊。你来了，也不错，给我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大的面子，不容易啊，我们这么的家里，你可是文曲星啊。如果我的侄儿来了就更好了，我就可以早点抱孙子啦，哈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是咕咚的把一杯酒喝完，我该怎么办呢，喝吧。反正这个晚上是这个山村的喜事，明天的事情也不用我来管，我也来享受一下山村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