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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淹没[原创]

2020-10-24叙事散文房子
淹没太阳光照射过来,水面晃荡着一团血色,照出狭长的身影,浮沉着,像虚弱的魂魄。仿佛苍老,也仿佛诡异一样的年轻。若说苍老,更多地像一棵落满风尘的树,在秋天的末期。若说年轻,鲜艳地开在树的肢体上,那一丛丛嫩绿的芽。那是早年。一个人淹没到时间当中
        淹没   太阳光照射过来,水面晃荡着一团血色,照出狭长的身影,浮沉着,像虚弱的魂魄。仿佛苍老,也仿佛诡异一样的年轻。若说苍老,更多地像一棵落满风尘的树,在秋天的末期。若说年轻,鲜艳地开在树的肢体上,那一丛丛嫩绿的芽。   那是早年。一个人淹没到时间当中。没有逃脱的感觉。   十几岁去一个山村,和多少年后去一个更远的城市,交相依托。在更远的城市里,想少年的我,和现在的我,重合在一起。一个少年,一个成年人,隔在时间和不同事件的两端。延续着少年的梦,仿佛找着一个始终找不到的人。第一次出远门,远方的旅途,看起来像一次慢无目的的放逐。真的到站了,才想起自己来了,是母亲的心愿。去找一个山村。那个村庄住着母亲五十年没有见面的父亲和她的一个哥哥。   母亲在更早年代的迁徙,留给我的只是一团谜影。想象过母亲被一个独轮车推着,走过漫长道路的行程。少年的她从山东迁徙到江苏,几十年后,少年的我从江苏独自一人又迁徙到山东。无法解释现象的机缘。我出来,沿用不变姓氏符号,仿佛一个根基牵扯着我。母亲从一个饥饿的年代迁徙出来,她的符号已经更改,她不姓父亲的姓,改了被送给别人的姓。也许她更深地淹没在具体的历史细节当中,而我的淹没,更像是一种精神幻觉。   个体往事中,总也了却不完人生的际遇,即或是现在,仍觉自己如一艘小船飘荡在苍茫的水面上。这样才对少年的游历有更深切的感觉吧。少年内心幻想的景象,落在桃红柳绿里,随风飘摇,绵延不绝着渴望落在内心的希望与乞求。而现在,却是植入体内的影像和回忆,让我更切实地想着,它们一同降生在身体和灵魂的深处。   客车在荒寂的路途上穿行,两个孩子,新鲜如飘拂绿柳的枝条,在眼前飘来荡去。少女和我年龄相仿,貌美清秀。鼻子小巧,光泽柔滑,闪动的眼睛一团明亮。更小男孩稚气可爱。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姐弟,玩着翻皮筋的游戏。他们像没成熟的水果挂在春天的树上。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柔软而清亮,像雨滴敲打树叶,打落着悬浮在空中的微尘,感到身体内什么东西在剥落,肌肤的外壳,在悄然松动,散落到无影的空气当中。   那时,从早晨出发,转了不知多少站路,直到黄昏,才驶向要到达的一条山村路段。一路疲倦,也一路瞌睡,永不停息的微微震荡声,让自己什么都没觉察到,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成为人生的一个终了。两个孩子,却像内心唯一的风景,慢慢滋生着心底的渴望,像涓涓的溪流,引着身体和目光,一路朝前……   和两个孩子的邂逅淹没在了时光之中。回望,才有被深埋的感觉。世界,便留在长久流动的黑暗中。倾听,有着若有若无的回响。寂寞的空间,有一种被敲打的恐慌,或者因为自己需要唤起什么,更多地担心它们的悠然逝去。如今,忆起一些影像,感觉生冷的空阔和寂寥,被大海一样地深埋在水底,知觉异常敏锐,又是一种深度痛楚。在恍然清醒时,会有无法遏止的消失,令自己虚脱,并近乎窒息。   下车,站在满是尘土的公路上,两个孩子的影子徒然着,从眼前消失。女孩子澄澈的目光和欢娱的话语也隐遁而去。想着,自己不觉间,坐过了那个村庄。或者因为后来特别专注看两个孩子,才坐过了十里地吧。当我返回到要找的村子时,天已完全黑了。   村庄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叼山坡。村的地貌突兀,石体连成的一片苍茫,光秃秃的。石块砌起来的高墙里,房间像灰色的城堡。灰头土脸的人,在村路上幽灵一样走过来走过去。山间的土地也是不规则的,凹凸不平的面貌,让我这个来自平原的人,有一种陷入和刺痛之感。那些人的头、手、腿、胳膊,肢体大约因为常年与石头打交道,被磨损变形,枯瘦如偶山下山上的树木。世界因此显得营养不良。活着,成为了一种必然的苦难。   夜晚,一个人上了山,看得见上空的幽蓝。有几分舒畅,仿佛飘在云端,感觉到生机。在稀松的树木之间,山体的石头是坚硬而黢黑的。眼前不时闪过白天模糊的树影,少女面若桃花的脸,或者像天空的星月,清纯而稚嫩的声音,轻然的起伏荡漾着,近乎我内心的一种哀愁。   多年之后,我去了江南。在一个亮着灯火小饭店里,独自饮酒,幻觉中有水的响声,窗外黑夜是寂然的。境地,几乎一种绝望。细雨绵绵的黄昏,一个人站在树下,想着另一个城市,另一棵树下的人不知去了何方。即或人有偶然的再见,也是陌路上的身影。陌生到刻满新鲜的伤痕。   记忆是一出悲剧。出路,成为一个幻觉。自己在现实和梦想之间的虚无桥梁上走。和一个又一个的人发生某种难以揭开因果的关系。时间,像在白日温和的太阳下与雨雪天气的一次相遇与纠缠。但它们不停地割裂一个人的内心,慢慢地散入无影的风中。   那个夜晚,听母亲的父亲与母亲的哥哥谈着他们的往事,流着一些唏嘘和感叹的泪水。夜深之后,在一个点着橘黄蜡烛火光的小屋内,我头枕着一个散发出异味的枕头,呼吸着空间遍布的一种刺鼻的霉味,无法入睡。我努力让自己进入某种幻觉,头脑里有哗哗的水声在响。想隔开亲人的到底是一些什么?无法想象往事的细节和画面带走了什么?际遇是因为人的分开吗?水雾掩没的地方,我们在中间。上面和下面一层无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生者也是死者;相爱的人,也是分离的人。   回忆像一阵风飘过,瞬间就没了踪影。多年之后,想起来,会觉得任何事情几乎都难以逃脱一种劫数。梦境是开在苦难土地上的花朵,难以实现,却也从不消失。标记时间和季节特征的事件,发生了,消失了,淹没了。这大约也是人的必然。人一直延续到老,事件在各个时段发生着它的终结,被很多东西淹没,但谁又能觉得它们不是真实的呢?况且,后来的一切,人大概都是沿寻着这样的幻觉,一路走过来……                  2008-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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