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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日子之只能独自走进风中

2020-10-21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父亲生病,好像已很长时间,其实从2004年2月做手术,到2006年初复发,仅仅两年。2006年的五一节,父亲还陪我们去抚仙湖,虽然已疼痛得只能躺在湖边的椅子上。而我们大家都没有料到,那竟是父亲最后一次和我们外出。随后,他的腿越来越肿,再也不
  父亲生病,好像已很长时间,其实从2004年2月做手术,到2006年初复发,仅仅两年。2006年的五一节,父亲还陪我们去抚仙湖,虽然已疼痛得只能躺在湖边的椅子上。而我们大家都没有料到,那竟是父亲最后一次和我们外出。随后,他的腿越来越肿,再也不能行走。   那时我们依然乐观,以为凭今天的医学和能力,最终一定能够战胜病毒。父亲每隔十来天就去住院,或放疗或化疗,有时热疗,晚上还包药。整个2006年就这样度过了。2007年,父亲的腿越发肿了,医生说产生血栓,开始溶血。接着,发生了脑淤血,父亲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我在网络上查这些病症,发现已有非常多的医生发表过论文,如化疗次数过多,要如何防止血栓发生,又如溶血栓会造成淤血,要如何预防等等。原来这些都是治疗过程中非常容易发生的迸发症,而我们掉于轻心,以为把父亲交给了医生,就要一切都听他们指挥。更可怕的是,我还看到一篇文章,上面说,如果在某处发生了癌细胞,就要进行全身检查。父亲2004年做手术后,医院并没有要求做诸如此类的检查。而父亲的骰骨头臼处是原发病灶,不是转移……   时间和生命都不可逆转,我们无法重新开始。每每想起这些,我都觉得心沉沉的,似被一大块铅石密不透风地压着,气都喘不过来,而且对这块铅石,我无能为力,因为发现人类并不是一个整体,因而无法应对这世间种种变故,甚至很多时候,对一些威胁到生存的东西,如手无寸刃般只能任它凌迟。   那天黄昏,我问父亲:“吃稀饭吗?”他微微点了点头。我匆忙拿了口缸去买稀饭。之前,问他吃任何东西,他都微弱地摇头。   其实我已知道,他已陪伴不了我多少日子,他的身上已有一个一个的肿块凸起,我知道肿块里面是癌细胞。它们这样放肆张扬地一寸一寸扩张领地,以此来表达对人类不屑一顾的讥笑。似在印证它的强大,所有的药物和医生面对它们都表现出可怕的懦弱。这使得我无比悲哀:原来面对这个世界,人类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多少年的医学研究,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竟无法战胜一个在显微镜下才能现身的病毒,这种弱,使一种憎恨的情绪在我体内滋生,恨这个世界,也恨人类。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父亲陪了我这么多年,比起很多幼年失父的人而言,我已是有福的了。但就是贪心,想父亲永远陪着我,我和他之间不要有离别。   口缸递进去,我站在街边等待,心里悲怆无助。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没有父亲的日子。回到医院,让母亲,哥嫂们都出去吃饭,我独自喂父亲。我一面喂,一面看窗外,太阳正在落,但它的身影没有在窗前显露,我只能从余辉色泽的变化来感受太阳下落的速度。在父亲缓缓咀嚼的时候,我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感受他的体温,他的手臂和手已瘦得只剩一层皮。   有时我会希望父亲清醒过来,像往常一样和我说说话,有时又担心他清醒。癌占有他的营养,消耗他的生命,还要使他疼痛。如果他清醒,疼痛必定难以忍耐。癌已在他的肝,他的肺,他的骨头上肆无忌惮地生长,虽然知道它们正在酝酿一个阴谋,准备把我的父亲永远地带离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就如没有遇到任何阻挡的敌人般长驱直入,在父亲的身体里任性而为。我想这不仅仅是我的伤痛,而是全人类的伤痛。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些看似先进的治疗过程中渐渐枯萎,这远比束手无策的平庸和无能更加令人悲伤。   人,其实是以单一的个体面对这个世界。在父亲治病的过程中,我越发确定了这一点。这不仅仅是因为个体的差异使得在他人身上成功的医疗程序无法复制,消灭每一个个体身上的病毒对于医疗者而言就成了全新的尝试,还因为,病人得掌握一定的医疗知识,还要能够在浩如烟海的药物广告和疗程宣传里,甄别出确实对自身有用的那一组……我不知道是因为如此,才格外的、特别的把癌陪衬得无比强大,还是癌本身就是个无法战胜的魔鬼,但它确确实实把死亡变得无力招架。这个世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看着它引领着死神向自己的亲人步步逼近,却无能为力。我朋友的父亲,我同事的公公,我熟人的母亲,还有我的同事,他们四处打探如何医治,相信一切可以把病治好的说辞,在医院已毫无办法的时候,他们或把蟑螂烤干后研碎吞服,或到乡村去住整整一年呼吸新鲜空气,或因家中装修的材料全用木制品,生病后,发现命属金,只得搬家……但无论如何,他们依然在癌细胞的攻势下一天天憔悴。   这样爱父亲也为父亲所爱的我,在朋友魏得胜送一条由班禅活佛系了金刚结的红丝带时,慌忙为父亲系到手腕上,并走进每一间路遇的寺庙,不论它主管这世间的什么,都诚心诚意下跪并磕头,乞求他们——乞求这世间所有的神灵能够使我的父亲多活一些年月……但父亲还是一点一点地消瘦,一寸一寸地虚弱。在这个黄昏,我只能一勺一勺地把稀饭喂进父亲的口中,看他慢慢地咀嚼。在他咀嚼吞咽的过程中,把脸俯向父亲细弱的手臂,感受他的体温,心里千万遍祈求,让风不要吹,让云不要走,让太阳不要西落,让时光不要移动,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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