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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乡村夏日

2020-10-19抒情散文宋长征
古老的村庄又一次迎来了夏天。村东的池塘里谁家种下的莲藕绿蓬蓬的,荷叶有高出水面不等的,也有的漂浮在水面上,落下一只蜻蜓或两只正在交配的织娘。偶尔有鱼穿梭在茎叶间,寻觅着旁人所不知晓的快乐。岸边两棵柳,过了好多年好象还是那个样子,危倾的枝干压
  
  古老的村庄又一次迎来了夏天。村东的池塘里谁家种下的莲藕绿蓬蓬的,荷叶有高出水面不等的,也有的漂浮在水面上,落下一只蜻蜓或两只正在交配的织娘。偶尔有鱼穿梭在茎叶间,寻觅着旁人所不知晓的快乐。岸边两棵柳,过了好多年好象还是那个样子,危倾的枝干压向水面,却戛然而止,卖弄着不变的风情。
  对于村庄,我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包括谁家的牛羊猪狗,几乎都认得。而当下这个夏日,来得让人感觉有些焦躁。就连家门口的那株老榆也显得无精打采,几只蝉在上面趴着,“嘶嘶”的叫声里透露着一丝迷茫。活动着的狗很少,走过它家门口,竟毫无道理地吠了两声,便无趣地转头回去,卧在大门的过道上,恹恹地睡去。
  “焦躁”,村庄是有些焦躁。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擦了一把汗。腻腻的,大概是我的焦躁。
  前院的二娘八十有余了,破败的老屋用一张塑料布苫了。走进屋里,能看见焦灼的天空。二娘在缝补衣衫,尽管没有谁穿。这在当下的乡村里很难看见了,无论大人小孩,象模象样的衣服穿够了随手就扔,然后去集市或者城里,看见中意的就买回来。至于牌子,就算印着花花公子或阿迪达斯,也是百分百的水货。乡下人不管,新崭崭地穿在身上,赶集上店心里有了底气。二娘有四个女儿,无子,二爷早年死于战乱,从此没有了消息。女子们也都有些年纪了,儿孙满堂,所以很少走动。幸亏二娘身体还好,有老慢支的毛病,到了夏天咳嗽两声也就算了。唯一的侄儿和侄媳前日里打工走了,说是到上海哪个规模不小的厂子。二娘不懂,就觉得没有亲人在身边了有些凄惶。蓝布衫子在手上翻来覆去,刚缝的地方却再找不到针脚。二娘唉了一声,屋顶上透过来的阳光重重地打在八仙桌上,玉皇大帝的神位蒙着厚厚的灰尘。好象遇到了夏日,连天国也不那么舒服。
  我的脚步有些匆匆,也有些焦躁。本来说要到久不回来的庭院里看看,却忘记了带钥匙。匆匆,寻找娘的踪影。娘在河滩上放羊,靠在一株梧桐树下,好象有些困乏。三只羊分开卧了,不吃草,拍打着耳朵,大概是在焦躁地驱赶着讨厌的蚊虫。河滩上的草很茂盛,很多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开得繁星点点,让我很诧异。记得从前草也长得很好,却很少看见花开的样子,春夏匆匆地绿了,秋冬便匆匆地枯萎。娘见我回,很是欢喜,却又蹙着眉,说有些不适。我便赶了羊,扶着娘往家走,一路上说几句貌似很孝顺的话,娘总是很满足地听着。

  久不回家,院子已经不象院子的模样。蒿子棵、茅草长到了齐腰深,间或有一只慵懒的刺猬在草丛里蠕动。两棵桃树,一棵挂满了果,却被虫子噬咬得不堪入目;另一棵只顾疯长着,乱蓬蓬的枝条上只见叶子不见果。一窝马蜂在老槐树上做了窝,蜂儿蜂女嘤嘤嗡嗡,乱成一团。我却不敢打扰,有一只也能把半个脸蛰肿。何况是夏日,焦躁的夏日里,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好象紊乱了神经。
  废弃的猪圈里长了很多小榆树,被我故做聪明地弯成盆景的样子。有的好象种了霉菌,茎干上长满了白斑。有的已经死了,大概受不得被修来剪去的窝囊气。也有几棵长得很有些形状,只是我无暇去管了,思忖着来年初春挖了去,栽在店门旁,好招徕几个有雅兴的客人。
  近午了,村子里有些空荡,风不知藏去了什么地方,树叶子也懒得动弹。我手提着早年寻下的一座根雕,是枣木的,造型是一龙一蛇的模样。不过我弄得很蠢,原打算保持原生的形状,不知又动了哪门子歪筋,雕雕琢琢,倒有些画“龙”类犬了,样子有些可笑。幸好底座的瘤节未损,大概早年系过拴猪的链子,磨磨蹭蹭,阻止了汁液的输送。枣树死了,却留下来一段看上去很美的忧伤,大约里面还埋藏着太多的不甘和积怨,突兀的纹路不过是无声的表达。
  我不知道拿着这样一座所谓的根雕去干什么,也隐隐觉得没什么能力再赋予它新的生命。但拿就拿了,也许因了我的赏识根雕有了存在的价值;因了它的存在,我也拥有了更多快乐的理由。世事也往往如此,做过了,无论好坏,我们毕竟为之付出过,苦痛过,也为之快乐过。譬如这个夏日,你情愿不情愿,它都没有商量地来了,然后再注以七月的流火,历练着每个生命。
  谁家门口,有孩子用积木混了泥土垒城堡,大概是尿水和的罢,也未可知。想象你我皆从儿时走来,从自身的分泌物开始认知这个世界,要什么不要什么,都要慢慢地亲自品尝,直到浑身满是所谓的文明了,再也不肯去亲近那些原本单纯的动作。长大,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太多,甚至有时需要用一辈子去怀念。
  “垒窝窝,垒窝窝,垒了窝窝做饽饽。”孩子独自咿呀着,夏日的阳光打在嫩生生的肌肤上有些绵软,也许是心疼罢,也许在抚摸。一样的夏日漫过村庄的上空没有预约,只有相逢。也许这是我和村庄的又一次相逢,走过去,影子也没留下,只带走一些往日旧梦。
  要回了,哥站在路旁问是否我给夏玉米打了药。说是一种稻飞虱传染的病毒,前天还在电视上看了,据说很邪乎,百分之几就欠收,百分之十以上能绝产。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于是,便又增加了一丝焦躁。在外忙点小生意,在家有几亩田产,说来也很满足。春种了,秋收了,夏管了,冬藏了,虽说有些忙,倒也不亦乐乎,不想失却了一个庄稼人的本分。“再说吧,我匆匆回答。”脑子里却总闪过被病毒席卷后的秧苗,一棵棵匍匐在夏日骄阳下,不复满眼的生机。
  “四儿,不吃饭就回啊?”二娘蹒跚着从田里回来,手里拿着两棵玉米苗。
  我嗯了一声,哥接过二娘手里的秧苗端详:“是霉菌。”脸色有些凝重。
  “没啥事吧?钢锤(二娘侄子的小名)家也没人了,庄稼都让草吃了。”二娘的话音明显有些颤抖,更有些无奈和焦躁。
  太阳直射着,是正午了。塘里的荷叶有些打不起精神,更看不见蜻蜓和织娘的影子,微微地飘来一阵风,不知道夏日还能持续多久......-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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