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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雁荡册页

2020-10-19叙事散文芳菲

大龙湫这是清晨。雁荡山的清晨。我行走在通往大龙湫的崎岖山路上。身旁,连绵的群山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淡霭中。雨已隐逸到云层深处。溪水用七个不同的音符,平平仄仄地流淌。我右侧的山体呈现出灰蓝色,上面分布着无数微小的气孔,那是亿万年前火山喷发留下
大龙湫   这是清晨。雁荡山的清晨。我行走在通往大龙湫的崎岖山路上。身旁,连绵的群山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淡霭中。雨已隐逸到云层深处。溪水用七个不同的音符,平平仄仄地流淌。我右侧的山体呈现出灰蓝色,上面分布着无数微小的气孔,那是亿万年前火山喷发留下的球泡流纹岩的痕迹。左前方的山峰随着我脚步的移动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时而如剪刀,时而像啄木鸟,时而又似桅杆和熊岩。经过一片葱翠的杉林,只见高远处一条宽阔厚实的乳白色云雾从山崖顶部飘坠下来,抵天而近。大约五米处开始欲散未散,仿佛一群来自天堂的白色牧群争先恐后地下凡人间。   大龙湫以摄人魂魄的力量出现在我们面前。云雾翻涌,水汽腾升,天苍苍、野茫茫,逼人的水雾令人呼吸急迫,难以正视。聆神静听,彷佛有一支乐队,在龙潭的远近各处,鸣奏起形形色色的音响。大水滂沱,在山壁上震荡着洪亮的唰唰声;无数的水柱、水帘激冲着龙潭内凌乱的朱红色怪石,溅起千万朵银白色的水花,发出欢乐的颤音;汹涌的水流越升越高,淹没了踏脚石,带着愉快的滔滔不绝的潺潺声流入溪谷。我们的笑声、叫声、喊声、惊叹声合入大龙湫的鸣奏-山谷中一片琮琮琤琤。   我沐浴着随风飘散的如烟水汽,在这以水为主题的交响乐中, 呢喃低语,爱你,却无法接近你。只能站在百米之外远远地看你,看着你从雁荡最高峰,海拔1056米的百岗尖上落入谷底连云嶂。大龙湫神秘的回声清晰地传来,时而似人声喧哗,时而似飓风呼啸,时而又似长长的叹息。风抚摸着他起伏的胸膛,更多的水流从崖顶冲刷下来。英气逼人的大龙湫,在这些爱抚的激情之力下,如梦呓般喘息着,向龙潭中抛掷雪白的飞沫,空气中弥漫着水雾的湿润气息。   溪谷的斜坡上,生长着茂密的杉树林,根根直立、瘦弱,大约是“无土栽培”的缘故。视线穿过杉林望向大龙湫,彷佛一片浩渺烟云。我的眼睛无法离开这伟大而缥缈的大龙湫。那弥漫的水雾好像一面模糊的移动着的庞大的绝壁,又好像一座从龙潭中升起的海市蜃楼,巨大而苍白。这时候我才开始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人们那么喜欢大龙湫,因为他的酣畅淋漓,因为他神秘的力量。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即使从千丈高崖上跌落,仍是那么潇潇洒洒。愈高愈显出其气魄,愈高愈显出其勇猛。   那长龙般绵绵不绝的水令我着迷,他们充盈着生命的活力,那种生命力以水的形态生发出来,清新、醉人。我感觉自己仿佛穿上了一件隐身衣,独自留在这里,身外那些庸俗的世界变得遥远。
小龙湫   其实,来到小龙湫,我便来到了瀑布的源头。   小龙湫的水不似大龙湫那样显示出大自然宏伟的震慑力,但她是柔媚的,柔媚中透出一股刚劲。   一条狭窄的空中索道嵌入一面巨大的石壁,行走在这条索道上,感觉人、山、树、石、水浑然一体。一路蜿蜒,来到“断肠崖”边。山间有一个不算太深的水潭,水平如镜,潭中央伫立着一座大理石雕成的观音像,观音的手中握有一净瓶,每隔一两分钟,就有一股娟细的水流从净瓶和莲花状的底座周围的小孔中喷射而出。底座附近布满了祈福的硬币,在水中闪闪发光。从这里,小龙湫的水如一幅浮白色的纱帘在青山绿水间披挂下去,充满了飘逸的动感,似幻似真。两旁山体壁立千仞,一行一行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雁荡山对火山喷发的记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和小草从石缝中生长出来,使饱经沧桑的雁荡山显得生机勃勃。   然而这里还不是最终的源头。再向上攀登需要经过一条软梯搭设的“通天道”。这条长约二、三十米的软梯差不多呈45度角从这个悬崖通往另一个悬崖。一步一步地走在软梯的横木上,望着脚下乱石密布的万丈深渊,不免胆寒。走在梯子上的人可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一边猛力摇晃,一面快乐叫喊,使冒险系数更增加了一层。女士们吓得花容失色,一步不敢动弹。手里抓着的相机吓人地摇晃着,碰撞着身体和栏杆,这不长的软梯似乎花了几个世纪才走到头。   山路曲折,穿过藏宝洞,一路急走,忽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抬头看去,“卧龙潭”就在眼前。它彷佛镶嵌在悬崖峭壁之间的一块巨大的碧玉,纯净透明,深不可测,只能用双眼深情地抚摸水下翡翠般的石子。一群石斑鱼似乎在纯钢磨成的镜子中游来游去。那深刻的绿,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即。彷佛来自墓穴的凉气,从卧龙潭的深处悠悠漫出。潭内洞中就是小龙湫的源头了,也是《神雕侠侣》电视连续剧中“古墓”出口。龙潭尽头,一块巨石后,隐约可见飞流汩汩地从山体内涌出,那是山的血液吗?却为什么如此森冷彻骨? 那一汪深广的碧水,在这里,在高山之间,令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死亡。原来,极致的美丽离死亡竟是如此接近!   那些撑着竹筏向“古墓”去的游人如幽灵般给这瀑之源涂抹上了一层更加浓郁的神秘色彩。阳光下的水面一动不动,四周显得宁静、古老、庄严。我久久地伫立在潭水边,感受着不断送来的阴冷气息、凝视着那清凌凌的碧水潭,不觉陷入了遐思。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一段的小龙湫抖成了一节节闪烁的银链,哗啦啦落入溪流之中;经过一个台阶,水流腾起,如云似雾,幻化成一匹奋蹄悬空的白色骏马,势不可挡地奔下山去。
中折瀑   转过一个弯,藏于雁荡山间的中折瀑兀然出现在眼前,我们惊喜地叫了起来。   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瀑布。飞瀑从半圆形的洞顶凌空而下,如巨幅的乳白色帘幕,遮住山体,在扑向潭面之前的数米高空,形成奔腾的水雾,向四面八方飞舞,一片迷茫,仿佛置身于水分子构成的世界,百步之外便能感受到她强大的气势。   不想“失身”的人们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我和一些同伴儿走向水潭,打算沿着潭边的环形石路绕到瀑布的后面。水雾,以冲天之力迎面扑来,令人窒息,令人无法睁开双眼。我们打着雨伞,以期抵挡掉部分水雾的袭击,竭尽全力往里冲,可是强大的压力令我们两次都不得不退却。   望着倾泻的瀑布,以及洋洋抛洒的水雾,冥冥中感觉到这清秀隽永、秀外慧中的中折瀑在呼唤着我。我把相机交给同伴,眼镜摘下放入口袋,心中暗自较劲儿,这次我一定要进去,一定能进去。我接近、再接近潭边。水雾更大了,劈头盖脸地洒下来,罩住了全身,仿佛在河中游泳一般。我抹一把脸,再抹一把脸,眼睛变得格外明亮;每一步前行,都似顶着十八级飓风,虽艰难,心里却充满了挑战的快感,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舞蹈。我知道,这水雾无意与我作对,她只是顺势飘下,因为高度之差而力大无比。忽然,压力一下子减轻,巨大的水雾消失了,轰鸣声成了画面的背景音。我睁大双眼,一种颤动心灵的喜悦涌遍全身。瀑布后又是一片崭新的天地,恍若神仙洞府。内侧的山体上因火山喷发而形成一个浅浅的洞,洞壁上分布着无数的气孔,水一滴一滴地敲进这些气孔,在这如幻如仙的中折瀑内,犹如气势磅礴的交响曲掺进古筝琮琤悦耳的乐音,澄净无比。那是一首壮丽的歌,它歌唱着尊严与力量,鼓舞着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生命的震颤是最大的享受,成功的自我满足感充溢全身。空气中飘荡着的蒙蒙雨丝,沐浴着身体与心灵,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滴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分子。 我忽然理解了中折瀑。她虽然没有大龙湫那种气吞山河的气概,却是亲和的,终能允许(了解她的)人走入她的内心,与她一同欢乐,一同忧伤,一同沐浴大自然馈赠的爱。在纯净的水雾的笼罩下,心变得无与伦比的快乐而沉醉。   梦一般走出水帘,眼前的一切,伫立的山峰,莽莽的竹林,悬崖峭壁,石桥,拍照的同伴们……我感到即真切又陌生,一切都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自己冲瀑布时的艰难跋涉是真的吗?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了,我只不过冲入一道水帘,又马上折返了回来?可我分明在挥舞着双臂,大声欢呼,耶,胜利啦!心中洋溢着冒险后的振奋与幸福,充盈着想表达爱的强烈愿望,真想把这里所有的人一下子拥进自己的怀里!女友冲上来抱住了我,激动不已,哇,你真地冲进去了,太伟大啦!   包藏中折瀑的是冷却了的火山口,故而如此奇特地隐身在这深谷高崖之间。她与上折瀑和下折瀑一同构成雁荡三折瀑。多少年来,她们宁静地守望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当无数文人墨客讴歌雁荡诡奇多变的山峰,壮阔的大龙湫的时候,她们甘于孤独,甘于寂寞,浸润在自己以及碧水青山绿树花朵的美丽里。她们让自己澄澈的思想化成飞泻的瀑布,一路歌唱着汇成小溪,汇入江河,汇入浩瀚的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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