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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病中拾遗

2020-10-17抒情散文汪彤

(一)十一号病床一进病房,便看床头的贴号。十一号病床是靠门的第一张。一个男人躺在上面,胳膊上没有输液管,身子懒洋洋的靠在白色被单上,一只胳膊枕在头下,黑棕色的脸上横着一道很长的刀疤。这刀疤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害怕又厌恶。刀疤仿佛病人的伤口,长
(一)十一号病床   一进病房,便看床头的贴号。十一号病床是靠门的第一张。一个男人躺在上面,胳膊上没有输液管,身子懒洋洋的靠在白色被单上,一只胳膊枕在头下,黑棕色的脸上横着一道很长的刀疤。这刀疤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害怕又厌恶。刀疤仿佛病人的伤口,长在什么地方,便告诉得了什么病。刀疤的存在,似乎在说那人经历了怎样的过往。   我轻轻走到十一号病床边,我想:这是我的床。一种占有自己东西的欲望,让我想要坐下。可那男人直挺挺的躺着,眼里似乎有很多不满,仿佛说这床他睡了好些日子,随他了。我没有坐,只在床边站了片刻。勉强的对那人笑笑,转脸看看病房其他四张床上正打点滴的病友。我仿佛要和人诉苦,却并没有看谁,只是自言自语轻轻说:“这是我的病床。”   那人似乎也没有听到,也许听到了并不在意,他没有一点想要起来让开的意思,他还是那样躺着。这个下午他或许很累,身体挨到床上就不想起来。我乱想着安慰自己。也许他感受不到一个疼痛的人,拥有一张病床的渴望,他让我尴尬的在属于自己,却躺着他的病床边没意思的站着。我不再想马上占有自己的病床,手术在一天之后。我转身,对病房的病友们说:“再见,我明天来”。   直到我离开,那人也没起身,我心里窝着火。但想,他黑着脸,脸上有那长的刀疤,不去和他计较倒好。这里,在医院我只是一个病了需要救治的人,或许当麻药麻醉我的时候,身体和意识都不会存在,而小小的自尊在这里还有没有必要那么在意呢。在医院的楼梯口,我这样想着:我是谁呢?   等电梯下十二楼的时候,我还在想:在病痛面前,所有的人都一样的站在这个电梯里上上下下,只是在等待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健康的好好活着。没有疼痛的身体该多好,然而,没有痛的时候,谁又能时时刻刻的想着去珍惜呢,谁又能想到自己究竟是谁,究竟怎样活下去更好呢!   电梯在一楼停住,门打开的一瞬,热浪冲进来,这样能够承载20多人的电梯,是无数的人想要马上进来去奔赴健康的电梯,这样一个城市的一座电梯,因它通向了全省医疗设备技术最好的方向,于是没有人会因为对电梯的挑剔,对电梯里人们各种味道的挑剔,而不想忍耐。人们总是踏上这样通往健康的电梯,心里就有了希望,希望真是美好,而对健康的向往产生的希望更是最美好的。 (二)我的病房   我的病房里有四张床,却住了九个人,这样一个不到10平米的小小空间,竟然容纳了这许多人。   我又到病房时,一位护士正背对着门,为我换床单被套。护士帽里留出一条黑亮的发鞭,温柔可亲。可当我帮她,她抬头,不乏美丽的脸上却僵硬的没有一丝笑容,她僵硬没有笑的脸,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喜欢往护士站的方向走,偶然从那里散步经过,高高的台桌后飘来微笑的声音,那时长鞭子护士很好看,看了仿佛会让人少了病痛。   护士为我换被套时,我帮着换枕心,枕心里一处发朽的黑色的污迹,让我突然要想许多,可又遏止住自己的想象,取来自带的床单枕巾铺在换好的床铺上。一位病友看到我干净的床铺,对护士说:我昨天就需要换了。那护士僵硬的脸没有回头理会,只顾收拾换下的东西,嘴里不耐烦的哼出一声:没有新的,下次再换。却抬起头不满的狠狠对我说:医院有规定,不许用自己的床单。我赶紧卷起自己的床单,把身子坐在那再也洗不出白净的写了“二院”字样的单子上。我的枕巾,没有取下,那上面有医院里没有的阳光味道,枕在上面,仿佛会让人模糊了存在的记忆,我常常困乏,在长长的昏睡中想不起梦里还是醒着,这个病房,这张病床,仿佛把我这些年少了的睡眠都要补足。   没有换到床单的病友,嘴里不满意的哼哼着埋怨,埋怨这个医院的条件和服务态度。我忽然感觉很渴。在给自己的杯子里注满水之前,我给这病房里所有的杯子里都添满了水。也许就是这开水般滚烫的热情,感染了这间病房里的每一个人,以后一个星期病痛的日子里,我收获了更浓更热的人们的情谊。而那个先前躺在我病床上,不肯让开的刀疤脸,他原来并不是那样令人发憷。他刀疤脸的另一面,却是那样耐心和温柔。他似乎很少睡觉,而白天病床上都是病人在输液,他也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那天,我第一次到病房的时候,他正好感冒了在发烧,可他结实的身体躺一晚上便又好起来。他是陇南的农民,妻子十年的怪病,只有在这个城市里医疗技术最好的医院才能得到医治。他在城里也一直保持农民的习惯。窗外,清真寺阿訇开始在喇叭里诵第一遍经的时候,他便第一个起床。他的床是一张折叠的躺椅,支在妻子的病床旁边,病床上睡着妻子和女儿。他从躺椅上躺的姿态坐起来一些,便算起了床。他坐起来便不在打盹,轻轻走出病房,满楼道转悠。也许他转悠的习惯,是从前清早在农间田埂边养成的。直到护工叫打水,他便回来打满每一位病友的开水壶。没事的时候,他又临时当了另一张病床,10个月孩子的爸爸。他嘴里就直接去叫:“来,爸爸抱”。黑瞳孔里透着机灵的孩子,便伸出圆圆的小胖手给他。大家都看着高兴,却心里又有些难过。谁都知道孩子是遗腹子,在母亲肚子里六个月的时候,他的爸爸得了白血病去世了,而如今这小小的可怜生命又得了腮腺瘤。我很难想象,这样一所医院,有人间全部的写照。在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遇到。人间最温暖的情谊,也会在这样掺杂着来苏水和血腥味道的地方蔓延开来,去到每一个人心里。在这个病房里,每一个西瓜是大家共同分享,每一样好吃的食物水果都会分享。记得,有一晚,头痛得厉害,早早昏睡过去。刀疤脸一只手拿着一片刚切好的哈密瓜,一只手指轻轻挠我的脚心。大家看见我痒痒醒来的样子都笑了。我想他们是为了让我也来品尝一份香甜的味道,让我也在疼痛的长夜里去感受一些生活的蜜糖。   夜深了,小小病房里有九个人的呼吸。我提前让家人回去睡了;临床十个月的孩子和他的妈妈婶婶在一张床上;靠窗户从金昌镍都的夫妻俩,退了早先的高级宾馆放佛患难相依一样挤在一起;陇南的农民一家三口也发出酣畅的呼噜声。这里的睡眠让人睡的安心,我从来没有失眠也没有梦,只是让身心最好的休息了许多日子。 (三)小病友   住院的时候,离我病床边最近的病友,是十个月大小的孩子,他是遗腹子,没有出生父亲就得白血病去世了。他的名字不记得了,除了他妈妈喊,其他的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随意叫。我差点管他叫“狗娃子”,这是对自家孩子的昵称,临出口又改叫“小宝宝”。我一喊,孩子葡萄一样黑亮的大眼睛到处找,接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让抱,这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亲昵。孩子到我怀里,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用黑线绳串成的绿松石项链坠,那镶了银边的绿色石头,晶亮又光滑,孩子拿到手里即刻往嘴里送,我的脖子也被拽得伸了很长。   我病房的4个病友在星期二同时手术,可到了手术的前一天,查房输液的时候,“宝宝”的妈妈才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被排上手术。   这样一个城市的医院,门口的商店除了买鲜花、水果、各式的礼品,柜台后面阴暗看不到的角落,还有一些牛皮纸的信封躺在那里,它们不需要邮票搭配来卖,它们是病人们抢手必须先买的东西。它们的有和无决定了每一个病人手术时间的先后,决定了病人们心里那个来自整个社会问题造成的心病疙瘩的大小,要抹平这些疙瘩,就得用这些牛皮纸的信封去装上最实惠的东西,送到主刀大夫或者麻醉师手中,人们把这叫“潜规则”。这样的规则,让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为了生存,不需要理解便强迫自己去做。   孩子的母亲也许忘记了把这样隐性的规则照样子做一遍。或许她的丈夫看病欠下的一大笔债,让她已经没有能力去做。她能做到的,只是每天买了奶粉和用自己身体里的奶水来给孩子吃。   当护士通知病房里病人各自手术的时间后,孩子的母亲听到没有自己孩子的名字,她嘤嘤的哭起来。她年轻的脸上从眼角咧出很多褶皱,延伸到嘴角。泪水顺着褶皱滴答在怀里正吃奶的孩子身上。她边哭边絮叨,在她对生活的不满中,我们知道她是县医院的护士,孩子的手术有可能让孩子面部神经瘫痪。我们还听到她对婆婆的抱怨,她孤苦伶仃的生活需要依靠。幸好婆家的嫂子来陪住院。那嫂子能干而和气,大眼睛的睫毛长而好看,但与人对视的时候,眼睛的光线却让人遗憾,两只眼球的聚焦在一起形成对视。这黑而结实的嫂子,在弟媳妇累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抱着孩子去楼道里转悠,转悠的时候她也絮叨孩子的命,而那可怜孩子的灵活和生气,让其它病房里的人们都来照顾和关心他。有人从家里拿来自己孩子的玩具,有人拿来奶粉、零食,还有几个年轻女人,每天都来病房,只是抱一把,却把足够的母爱留在孩子身上。   医院的“潜规则”在我身上没有起到作用,我曾经试图去尝试,但又不知怎样去做。只好请朋友找了主刀主任的同学说了话。而给我看病的袁主任,一个歇顶却不老的人,他的爱心和耐心,使每一个病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他既是病人们的救星,又是病人们的朋友,而我发现找不找他的同学去给他说话,用不用“潜规则”在他身上,似乎对他都没有太大关系。对每一个病人,他永远都带着他那南方人温文尔雅的笑容,即便在楼道里碰到一个满身灰土的乡下人,他也和气的详细询问病情,再用整天戴在头上的窥视镜,去查看人们酸臭的鼻孔。有时袁主任来病房查看病情,也会抱了这十个月的孩子去。有一次在走廊散步,看他抱了孩子去了办公室,听到他笑呵呵的对护士和医生说:“呵呵!给你们送个孩子!”   这样的医生,我想不用常规的“潜规则”去对待他,也许会让他心安和清净许多。可观察中,却发现护士长的权利似乎很大,做手术排队还有医疗费用的多少,都与护士长的权利分不开。这样的医院只有星期二和星期四做手术,当孩子被排除在星期二时,我终于也动起了用“潜规则”办一次事情的脑筋。   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我硬着头皮提起一箱看望我的礼品,去了护士站。事先我侦察到那里人少时只有护士长一个人。我红着脸顺势把礼品放在护士长的脚下,却突然忘了应该怎样说。我吱唔着说:“护士长,大家看你进进出出很辛苦,说您真好,让我来感谢您。请您能不能把十二床那十个月孩子的手术安排到星期四---还有,他是遗腹子,他爸爸得白血病死了,他们家没有钱------”我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好象偷做了一件什么不好的事情,语无伦次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而护士长她一直低头在写手底下的字,她没有看我,只是微笑着嘴巴向上扬,慢慢的问出一句:“我好吗?”我不知道怎样回答,该不该回答,只说:“谢谢你护士长,您先忙。”便匆匆低头转身回了病房。我怕被人看到自己在用“潜规则”送礼,这样的行为如果是为了自己仿佛又是对别人的不公平。但回到病房里,躺在床上,又高兴万分,做了一件好事的心情安慰了自己。我兴奋的拿出手机,给所有预约要来医院看我的朋友发了一条相同的短信:“我的朋友,看我时一定要买一套十个月孩子穿的衣服,或者玩具,其余礼物拒收------”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鼻子肿的和牛鼻子一样,我的床头有鲜花,毛老妹常熬鸡汤、稀饭给我吃,而我最高兴的是每一个朋友都忘不了给我的小病友带礼物来,有印了卡通动物的小T恤;有坐着轨道赛跑的大象一家;有夜间发亮的幸运星,还有-----。临了,朋友们似乎不在关心我的健康和恢复,每天的信息和电话里最先问到的却是孩子的手术和恢复。   一个十个月孩子的全麻醉手术,要在孩子滴水不进饿一个晚上,撕心裂肺的哭嚎一个晚上;要在手术后放在床上就怕醒不过来的过程和状态下进行。病房的人们不知道陪了多少眼泪,揪心了多少次。而麻醉师却还是在最紧要关头,收到200元牛皮纸的信封后,又在最短时间的全麻中与主刀大夫较劲后,才让一个无依靠的孩子完成了手术。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朋友们关于这个小病友手术后疼痛的哭闹。那样的哭,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低嚎。而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无济于事。我手机里孩子最爱听的《春晓》,在他的哭声中完全变成噪音;很多男同志满头大汗,听到哭声也去尝试抱抱许多年没有碰过的软弱挣扎的小身体。而孩子的哭最后只能在困乏无力的情况下变成了梦中的抽泣。   在医院,手术后,似乎只有熬时间和输液体才能让疼痛慢慢缓解下来。后来,大家渐渐又被孩子伸手让抱的情绪感染了快乐起来。小病友的妈妈脸上也渐渐舒展开有了笑容。而在临走时,那笑容忽然变得很灿烂,她偷偷对我说:“医疗费3000元,真没想到,如果在我们县医院,这样的手术至少要5000。”   听了她的话替她高兴,但小病友终究难免身体的疼痛。而身体的疼痛到底有多痛呢?身体疼痛的时候,牵动了人的每一根神经,然而再痛,也有办法得到医治。而心的痛,如这医院里“潜规则”给人带来的心痛,或许一辈子也没有可以医治的药物和手术。这些,也许等那孩子大一些也会要经历的吧。 (四)友谊之花的颜色   病痛的人愿意看到有生气鲜活的颜色,愿意听到的轻声的安慰,愿意感受对身体轻轻的抚摸。   住院手术后的第一个晚上,是疼痛最难挨的时候。睡眠是最好的止痛药,然而头痛愈裂的感觉,似乎要使眼球从眼眶里蹦出来。此时,情绪很烦躁,只有当听到窗外清真寺里从远而近的钟鸣,才会短暂的平静一些。于是一整天都在等候,等钟声响起,也等阿訇悠扬绵长的诵经声,有等待似乎疼痛便会有尽头。   晚上九点的钟鸣还未落下,病房门口忽然被一团艳丽的鲜红充盈了,在鲜红的玫瑰和山菊花中有三只黄色的百合含苞待放。这样的生机让我肿胀的眼睛瞬时有了对颜色的渴望。花团向前涌促,在我的床头停下。这时,鲜花后露出一张活泼可爱的笑脸,我儿时的好友育元满头大汗的从远处赶来看我。他的脸上早没有孩童时对一切漠视的忧郁,生活使他成为一个很阳光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温和而灿烂的微笑,都与他身着红色的衣衫一样热情。育元与夫聊着天,很少注视我这个病人,我想,我变大两三倍的鼻子和眼睛一定很可怕,吓坏了我的朋友。朋友说话间匆匆告别走了,留下一盆美丽的颜色,停驻在我病痛的时间里。   黄色的百合、鲜红的玫瑰、粉色金黄的山菊花,让我想起很多,想起曾今拥有最灿烂生活的一种心情。看着床头的鲜花,在回忆过去和等待钟声中熬着病痛。   手术前一天,家里人还未赶到,我一个人住进医院。正当我寂寞无趣拿着书乱翻时,与我的忘年交的朋友魏先生来看我,他的司机吃力的搬着两个箱子,他手里也提着箱子,他没有提前打招呼便来到我的病房。魏先生是我的文友,每次见到魏先生都很狼狈,我匆忙把床上摊开的被子胡乱卷成疙瘩塞在身后,临床的病友拿出凳子,请魏先生和他的司机坐下。很巧合,魏先生的司机是爸爸的学生,我与司机说了很多过往的事,只把前一天从张掖路书店新买的几本书,从包里翻出来给魏先生看。魏先生是个学者,他眼睛的度数恐怕与他的学问一样有深度,我从他看书的眼镜片旁看他的眼睛,那里的光深邃而温和。魏先生喜欢写诗,他的诗不用深刻的理解便能让人读得懂,却又不落俗套。住院期间,魏先生来看我两次,住院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每次都是没有打招呼突然来。第二次来看我,临走时他从一个硬壳绒里的方盒子中,取出一只能旋转的玉石笔罐送给我,笔罐上印了飞天、铜奔马、黄河母亲,他对我妈妈说:“您女儿这样勤奋的年轻人很少,她爱学习,送她一只笔罐----”他与妈妈聊了很多他们那个年代让我陌生的事情。   病痛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变得轻了许多。眼前白色百合的洁白,仿佛我和魏先生的友谊,纯洁而清雅。而那些粉色的山菊花,它们娇嫩的单纯,什么时候看一眼都让人感到清爽,它们让我想起毛老妹。   临住院前一天,和毛老妹去了书店,她嚷着要买一本做饭的书。我只看自己喜欢的书,没顾及她。做完手术后的中午,毛老妹从安宁赶来,她涌着热浪,额前的头发被汗水侵湿,贴在脸上,手里提着饭盒。她给我炖了鸡汤,她说是照着昨天买的菜谱做的。我的眼睛做完手术后被刺激的经常流眼泪,我赶紧让她取纸给我。疼痛让我没有好胃口吃饭,但还是喝了许多好吃的鸡汤,鸡汤里放了很多叫不上来名字的菌类。毛老妹眨着大眼睛微笑着对我说,把家里能找到的好东西全放在里面了,吃了病会好的快些。然而,痛让我除了张嘴吃饭,不愿说一句话,也忘记了说一句感谢的话。躺下的时候,耳朵里听毛老妹轻轻跟我絮叨着什么,她的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胳膊,起初只是胳膊,后来又去轻轻搓搓我的身子和双腿。我想:我的伤在头上,她为什么要----只是一个念头,我就安逸的睡着了。原来她体贴入微的爱抚,竟然比安神的药还起作用。我睡的很香,那样的睡眠,让我仿佛躺在暖暖的粉色山菊花的海洋里,闻到花香的甜蜜,舒坦到了每一根神经。   毛老妹走了,病房里住院的人们都在跟我夸她。她不只是轻轻为我抚慰伤痛,她似乎在我睡着的时候,把关心和爱心给了每一个病痛中的人。而她的爱心,也似乎能够传染。   病房里金昌镍都的廖大哥,他每天早上都戴上橡胶手套,把病房每一个角落拖的干干净净;夫每天来病房,第一件事是用自己做的饮料瓶喷壶,给花浇上水。陇南的刀巴脸大哥每天都给所有的水壶打满开水。金昌廖大哥经常拿出他的中华烟,让给陇南的刀巴脸大哥;陇南的刀巴脸大哥给金昌廖大哥卷一只自己的老旱烟,呛得廖大哥只咳嗽。晚上,无趣的时候,廖大哥叫上刀巴脸大哥和我的丈夫,买几瓶啤酒在楼道旁的空椅子上喝着聊天,在他们轻轻干杯碰瓶子的声音和淡淡喷吐烟圈的薄雾中,我仿佛看到他们友谊之花盛开的颜色,是那些金色山菊花的颜色。   文文妹妹似乎最知道我想要什么,她给我送饭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把百合,手里的塑料袋里还装了水晶玻璃瓶。我从来没有告诉她自己喜欢百合,而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她的心却那样细腻和善良,她甚至连吃完饭的香纸巾都给我备好,小包里还装了很多小零食。这些陪伴我病痛的美丽花朵,在我临出院的早晨,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还未凋零的花朵,小心的用剪刀修剪。把干枯了的枝条从中间剪短,残败的枯叶把它们轻轻去掉。我发现,花朵中,似乎是那些不起眼的山菊花生命力最顽强,它们大部分都还有很长一段花期;而玫瑰早早的败掉了,只剩下几朵暗红色的花蕊,还能矜持的保持几天;而那些百合,我看不懂它们生命的期限,有时今天好好的,到了第二日却败落的无力抬头。修剪完的花朵,我把它们插进用大饮料壳做的花瓶里,换上清澈的水,重新用少年时学习的插花艺术给每一朵花都编排了错落有致的位置。插完花,办完出院手续,我拿着行李再回头看看换了一茬的新病友,轻轻告别,我微笑着说:这些美丽的花儿,会陪着你们健康出院的------   我想,在他们病痛的经历中,一定也有这些五颜六色花儿一样好看的友情,一直留驻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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