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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文 峰 凝 墨[原创]

2020-10-17抒情散文火焰山
文峰凝墨文/提云积一国人都喜将道观庙宇作为心中祈福的圣地,我也不例外。每到异地,总爱到这些圣地走走,看看,敬几炉香火,许几个心愿。走的庙宇道观多了,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众多的道观庙宇大多建在秀山幽林。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刘禹锡
            文峰凝墨              文/提云积                一   国人都喜将道观庙宇作为心中祈福的圣地,我也不例外。每到异地,总爱到这些圣地走走,看看,敬几炉香火,许几个心愿。走的庙宇道观多了,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众多的道观庙宇大多建在秀山幽林。   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刘禹锡的这句话在国人的心里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不管这座山的高矮,只要有了神仙,就会成为一座名山。而道观庙宇理应是众仙的栖息地,也是他们的修炼场所,因而,即便是一座再小的山,也会因为道观庙宇的存在,而吸引世人朝觐的香火,得以扬名天下。   因此上,山成为了名山,静穆幽邃;庙也成为了古刹,神秘玄妙。名山大川与道观庙宇相得益彰,二者相互帮衬,相互扬名。   如果剔除了那层神秘玄妙的面纱,而得以扬名天下,这样的山,有吗?答案是肯定的。   例外,总是少数,可谓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我所知道的,文峰山便是一例。
  我是在一个秋日的清晨抵达文峰山的。天气已经有了丝丝的寒意,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层层的薄雾,山脚下的田野如同淡彩的水墨画静物,而文峰山似一个历经百世沧桑的无语老者,默默地注视着这世间不断变换的景象。   作为一座山,必定有进山的山门。这一点,文峰山没有例外。走过一段持续上升的山路,便隐隐的见到一座有三个拱顶的牌楼,这便是文峰山的山门了。   牌楼建在文峰山的北麓,横跨了山路,四条菱形的石柱把山路分割成三份。按照惯例,中间的份额是最大的,也就是一条比较宽的山路,横梁也比两边的高很多,两边的份额是相等的,是两条比较窄的山路。然而,过了这座牌楼,三条山路还是会合到一起,继续延展最初的那条曲线,这条曲线一直通向文峰山的山顶。   牌楼的横额书写了“云峰”两个大字,是镏金的,而不是墨色,这一点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牌楼自然是后人修建的,至于起于何种原因修建了这座牌楼,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所明白的,只是知道这座牌楼是文峰山的一件附庸品而已,即使它不立在此处,文峰山还是文峰山,并不会因为它的存在与否,而有丝毫的改变。
  文峰山是一座小山,说它小,实在是太小了,站在文峰山的牌楼下,即使有薄雾也能眼观到山顶。跨过这座牌楼,便是真真实实的站在文峰山上。来文峰山游玩的游客不多,何况是在这样的清晨。也许是芸芸众生喜欢人烟稠密之地,或许是更加印证了我前面所说的,大多喜欢到道观庙宇参拜,求取一些满足私欲的畿言,而文峰山恰恰缺少了这点,所以文峰山便显清寂。   郑道昭也感觉文峰山太小了,文峰山的小,在郑道昭眼里只是以文峰山的高度来衡量,我想在郑道昭之前的所有攀援过此山的人来讲,文峰山的高度决定了文峰山就是一座小山。        今天早晨,当我踏着郑道昭当年的脚印,步步走上文峰山时,脑子里便产生了这样的问:文峰山小吗?也许在郑道昭之前确实小过。文峰山大吗?然而,郑道昭的到来只是为文峰山的日后变大埋下了一个伏笔。既然是伏笔,就需要后人的雕凿与磨砺,才能显现出这个伏笔的伟大。   在郑道昭身后一千余年的时间里,来来往往的墨客书家不计其数,有的选择了与郑道昭的魏碑书法相争辉,因此上,在这座小小的文峰山上,从山脚至山顶零零落落的分布着自北朝以来的刻石竟有37处,形成了一道书法刻石碑林。这些刻石的书法流派纷呈,然而,时至今日,众多的书家推崇的还是郑道昭的魏碑石刻。
  行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空地出现在我的视野,就像是自家的庭院,几位身着彩衣、手舞彩扇的老人在空地上舞着蹈着,几位游客打扮的人做了忠实的观众。在空地的南面又出现了一道门,这道门比起山下的牌坊更像是一道门,就像是一家庄户人家的院门。青色的门楼,黑色的门扉,白灰的院墙,都高高的居于我的视线之上,我需仰望才能览其姿容。顺着白色花岗岩砌就的台阶,步步来到门前,门扉虚掩,看门人不在,不假思索得顺手推开,吱呀的门扉开启声,引来了早起的狗儿,几声狂吠过后,是看门人的叱喝。在这样的清晨,我这样冒昧的游客是不多见的,我打扰了他们的清静。   我要买票,看门人摆了摆手,你随便看吧,这样早来的人,不是来玩耍的。我得益于早行,可能更多的是,看门人把我看作了书者,或者是读书人。院落收拾得利落,迎门的是红色理石雕刻的一本线装古书,翻开的书页上雕凿了魏碑体的郑道昭生平简介。古书的后面就是雪花白花岗岩雕刻的郑道昭坐像。郑道昭头颅微仰,以自负的状态傲视天地,在书法领域,郑道昭有自负的资本。这样的坐姿糅合进了现代人的一些偏执的想法。   院落的左面是一个四合院式的大殿,大殿的牌额是舒同书写的“会我文峰”,照例也是镏金的字体。大殿的门上落了锁,从雕花的窗户看进去,一些镶嵌了玻璃的展板悬挂在墙壁上。看门人拿来了钥匙,原来看门人一直跟随着我,我受此礼遇,心中忐忑。看门人只是摆摆手,随便看。   当年郑道昭只是以己之力褒扬家族的显赫,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身后的岁月里,会有人如此完整的保存了他的家谱,这些人与他的家族无关,他的家谱就镶嵌在大殿的东首,从其曾祖父始,止于他的玄孙,家谱的下面还书写了郑氏起源与分布流域。一起悬挂的还有他书写的魏碑拓片。那些拓片此刻是睡意朦胧的,因此,看不出它们的清秀与圆润,也看不出它们的浑厚与挺拔。   出了大殿,我开始上行,山路弯弯,荒草萋萋,一些露珠打湿了我的鞋面。在半山腰有一座六角亭,这里安放了郑文公碑,六角亭的横额上是赵朴初书写的“郑文公碑亭”,廊柱为刘海粟题写的楹联,“四顾苍茫,天外人吟天外海;一碑突兀,画中人醉画中山”,照例的是镏金字体,也照例的落了锁,看门人没有跟来,镂刻了细碎小花的窗棂把我的视线分割的零零碎碎,早晨的光线本就暗淡,玻璃上的灰尘把亭里的光线遮蔽的更加阴暗。一块巨石安放在亭子的中间位置,我只能是看到这块巨石,巨石上闻名于世的石刻书法,只能是参照以前看过的资料,来想象它炫目的光辉。   郑道昭书写碑文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家族的荣耀。然而今天,我没有在碑文前得以细细的揣摩。现在,一些附庸品,把我们隔离开来。就像是那座牌楼,那个门楼,那道院墙,还有面前的这座六角亭,一些历史,以及一些历史留下来的痕迹,就这样与今天的我们擦肩而过。
  低头沿山路继续上行,行不多时,脚下的山路出现转折,路线向东旁开,抬头看,一块巨石突兀在面前,“欲界清都”四个红色的行楷大字布满了巨石,刘海粟的那副楹联为这四个字作了很好的注解,但是,那副楹联没有雕刻在此处,当然这是我私己的想法。   快接近山顶,转身回望,蔚蓝色的渤海在不远处翻卷白色的水线,有白帆点点,近处是开始冒出炊烟的村庄,那层层的薄雾还没有消散,太阳已经出来,那些淡白色镶嵌了一层金黄。从山脚蔓延上来的高树、灌木丛,把文峰山包裹在一片墨绿中,那些丛生的、不知名的小草开始泛黄,是一种淡淡的黄,比鹅黄还要淡,也许就是在昨夜,那些刚回来的秋风已经把这里轻柔地抚摸过。不知名的开着浓紫、或者是淡红的小花,穿插在这些淡黄、墨绿之中,如大写意的秋,遗落点点墨汁,书尽文峰神韵。此时,秋风穿过山顶的缺口,连同这秋色一起包容了我。   抛开那些俗事杂念不管,郑道昭的魏碑石刻可以不管,那些林林匝匝的仿古建筑也可以不管,在这日日行过日日的秋日清晨,我走进了文峰山。   下的山来,还是那座牌楼,牌楼的阳面横额书写了“山壁争辉”,这是我上山时没有发现的,一座小小的文峰山,有此魄力,也有此魅力。
                 二
  文峰凝墨,墨色浓郁。   郑道昭气定神闲,凝眸悬腕,一个繁体的“熒”字便落了草。其后的文字,洋洋洒洒,便是其父的功绩显耀纸上。   这是历史的一个瞬间,永平四年,在郑道昭任职的莱州府邸。这一天可能是晴天丽日,郑道昭的心情应该不错,放下了繁重的公务,燃一炉檀香,氤氲缥缈中专心为父亲写一个传记。
  历史上的官场失意之人,不乏皈依空门、隐迹山林者。当然,也有抱定了信念,等待东山再起者,郑道昭应该属于后者。   如果郑道昭终生不离开洛阳,他的人生轨迹也许是另一种的版本。然而,造化弄人,世事弄人。宣武帝景明二年,郑道昭因受郑思和参与元禧之逆,受了牵连而致削官减职,从给事黄门侍郎贬为通直散骑常侍。后来由于郑道昭的耿直进谏,更引起当朝皇权的深恶痛嫉。   永平三年,时年已过知天命之年的郑道昭,接替王琼之位,以平东将军的头衔赴任光州刺史。据郑述祖《天柱山铭》记述,郑道昭赴任之前夕 “朝议此州,俗关南楚,境号东秦,田单奋武之乡,丽其骋辩之地……非公(道昭)勿许”。是否如此,姑且不论。   对于出身中原望族的郑道昭,很想在自己所到之处,为家族遗留一些痕迹,这些痕迹要很好的褒扬家族的显赫。   当然要做这一件事情的前提,是必须要把王琼留下的乱摊子整理清楚。郑道昭太明白这一点了,毕竟,他的赴任,朝野的政客都在看着他。当然,也不能否认的是郑道昭还渴望东山再起。
  经过一年的辛勤努力,永平四年,在做好安抚辖内平民的同时,莱州的政务也日趋平稳,世局升平,郑道昭认为是时候了。经过认真细致地踏看,郑道昭选择了平度境内的天柱山为其父主持刊造《郑文公碑》(上碑),宣扬郑羲的功德勋迹,颂扬郑家门第的崇高。选择文峰山,只是看好了文峰山石质较好,再刊《郑文公碑》(下碑)一块,此外,并于文峰山作《论经书诗》《观海童诗》等诗、题记多处。   如果把文峰山比作一本书的话,郑道昭为这本书书写了引子,还有开篇的巨制文章,从此后,文峰山便与儒,或者是文结了不解之缘。文峰山便也似一介书生,儒雅临风,此风是习习而过的历史衣袂带起的风声。
  然而,文峰山是有一点钢火的,还有几缕的浓烟,以及几声丁丁当当的碰撞声。钢火与浓烟不是战乱,丁丁当当的碰撞声也不是金属兵器的打伐声,这些声音来自一些不为历史所注意的草民布衣讨生活所发出的声音,这些声音是石匠凿石发出的声音。
铁钎于顽石,就像是毛笔于宣纸。   对于书者,一张上好的宣纸,书者是可以作为极品来据为己有的,可以在其上横、撇、捺、点、折、勾恣肆而为,可以饱满、可以瘦劲、可以灵动、可以敦厚、可以清巧于卷面、可以力透纸背,书者的腕力刚毅中多了一份灵巧,是游刃有余。   对于石匠,一块不可多得的顽石可以匠心独运,可以在其上点、凿、切、割、磨、穿,也可以饱满、也可以瘦劲、也可以灵动、也可以敦厚、也可以清巧于石面,然而,石匠的力不是书者的力,石匠的力是可以穿透时空、穿透风雨的;   一块顽石因为石匠的赏识,便可以载负一些东西。《郑文公碑》下碑的载体不是打磨的长条石,而是取自自然的顽石形态。《郑文公碑》的纸文载体我没有看到过,这些石刻的文字已经足以令我震撼。只是单纯的一个点,从上部的瘦俏到底部的敦厚与圆润,从上部的浅到底部的深,从上部的窄再到底部的宽,这些简简单单的笔画所勾勒出的神韵,不是我们了了几笔可以概述的。我不知道当年的那些石匠是如何将郑道昭的文字刻制上顽石的,他们应该不是像我们现在学写毛笔字简单的临摹,书者的心态,书者的神韵,是我们学不来的。环境、经历、气质这些兼而有之、相辅相成的,我们可以称之为内涵的东西,左右了书者的书法精髓,石匠是如何体会到的?铁钎与顽石是硬碰硬,毛笔与宣纸是软相逢,石匠是如何在它们之间畅通无阻的,今天的我们都无从知晓。当然,那些辛勤刻制碑文的石匠的名字,我们也无从知晓。
  石匠是无名无姓的,我在这里还要说到一个人有名有姓的人,这个人只要是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在他当时所处的那个年代,他还只是一个混混,往好处说是一介武夫,然而此武夫却也有非常人的眼力。当年他打马路经莱州时,行过此山,也不禁勒马回望,一句唱喏脱口而出,好一个笔架山,好一处清幽所在。在郑道昭以前,此山或许不能称之为文峰山,或者是还有另外的一个称谓,这个称谓只是附近的乡野土著随便起的一个什么名字,这个名字或许是很随意的,就像是给自家的孩儿起的名字,阿猫阿狗的,也许只是乡野土著在田间劳作片刻歇息时,和乡邻们说起此山,简单地称之为“青山”而已,当然也不能冠以一个“大”字,毕竟这座山太小,想比起在它东面穿越南北,逶迤而行的大泽山脉而言,此山却也是越发见小。   然而此武夫的唱喏可谓是金口玉牙,从此后,此山便称之为“笔架山”。我想,这个称谓可是形象至极,一个“山”字,与一个笔架是很形似的,因此上,一个敦厚的笔架山,横空于尘世。如果把笔架山和郑道昭的书法相比较的话,却也有郑道昭书法的浑厚与遒劲,笔架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魏体书法“山”字。不知道当年郑道昭的书法是否从此山得到了些许灵感,而发出唱喏的这个武夫却是看出了这座山的外在神韵,这个武夫便是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   不知道当年赵匡胤是否登上过文峰山,他是否知道这里有郑道昭的魏碑书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时赵匡胤还没有登上皇帝的宝座,还只是一介武夫正在东拼西杀,南征北战。我想即使赵匡胤登临过文峰山,作为豆大字不识一粗瓷大碗的赵匡胤也不能认识到魏碑书法的真谛。然而,机缘巧合,赵匡胤的赞叹却与郑道昭的书法连贯起来,武夫与儒者,或者是武夫与道者之间的差别是很容易贯通的,一道窗户纸般薄,一捅即破。             
            三
  出现在的莱州城向南行十余里,便是文峰山的所在。一些曾经的过往,一些曾经的负累,注定文峰山不是一座小山。但我想,文峰山也许并不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只要人们知道它是一座山,在这里有它的位置就足够了。或许是,也并不需要我们的认可,它依然还是一座山,一座矗立于胶东半岛的小山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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