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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开 锅 饭

2020-10-14叙事散文吴孔文
入秋,太阳先黄。溪边的田畴里,谦逊的稻子等待着开镰。这份荣耀理应归于农人。晨未醒,农人先醒了。招待完猪狗猫鸡牛羊鹅鸭,秋光开始滚烫。入田开镰,抢不得早,过早,晨露沾衣,污了季节赐与的爽洁。农人们总会在日上三杆才缓缓入田。从另一个角度讲,丰收
  入秋,太阳先黄。溪边的田畴里,谦逊的稻子等待着开镰。这份荣耀理应归于农人。   晨未醒,农人先醒了。招待完猪狗猫鸡牛羊鹅鸭,秋光开始滚烫。入田开镰,抢不得早,过早,晨露沾衣,污了季节赐与的爽洁。农人们总会在日上三杆才缓缓入田。从另一个角度讲,丰收就在手中,过于猴急,会淡了农味。

  我跟定三五个干瘪的农夫进田,缓慢地挥镰,悠然地转身排行、铺草,时不时地抬头瞄一下大天,看几片云游手好闲地吊在头上,看一行行雁阵永远也割不破秋空的蔚蓝,看空中红叶黄叶毫无表情地滚动……干瘪的农夫很难讲出鲜活的农事语言,他们的新奇往往是城里的霓虹乃至电视的嘈杂——不知从哪天起,简单的农事开始从他们手中衰败,而视劳动为奢侈的,却有如我这般半生不熟的城里人。

  干了草,燥了稻,架上脱粒机、碾米机,雪白的米丝丝入眼。七千年前,聪明的河姆渡人就知道这份雪白能够承载起岁月的重量,他们选定这种颜色来养育自己的子孙。七千年后,连枷、风箱、舂、磨等器具几乎难觅影踪,但是,收了稻米后煮开锅饭的习俗却流传下来,一如我们身体存续着七千年前的基因。   干柴细火烧热冷锅里的泉水,投米入锅馨香暗动,围锅站定的农人,都怀着庄严的心情在默默等待,开锅饭的仪式一定又让他们回归到自己原始的角色了。我崇敬这种亘古未变的开锅饭的仪式,它是那么冷静,那么虔诚,那么顽强地钉在岁月里。饭开了,捞起,滤汤,放入木桶中幽幽地熏蒸。香越发地浓了,裹着风在村里的空中流动,它经过哪里,哪里的人就会驻足,这种香气唤醒了人们太多的回忆了?从事单调的农事,如果缺乏想像与回忆,定会度日如年的,推而广之到所有的职业,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我喜欢看农人搬出桌子放在自家的门口,第一碗饭熟时,他们会洗净一只大碗,盛了饭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他们总是把第一碗饭拿来敬献给天地,把自己的丰收归功于高天与厚土,然后才是生养了自己的列祖列宗。几千年来,这种简单的仪式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即使是在那个高喊“人定胜天”的疯狂年代。农人们心里明白,人与天斗到底是一种什么代价!如果风不调雨不顺,要想填饱肚子那又艰难若何!尽管如此,粗砺的劳作却让他们过多地丧失了语言的表达,他们仅能用这种简明扼要的仪式来说明自己想什么,愿意干什么,这种做法,超越了意识形态与人生功利。   一通拜祭之后,我们这些挥镰者才能尝到今年的第一场口食,莹白的饭粒在眼前晃动,让人猛地有了想流泪的感觉。那些端碗的农人们也都情感涩涩,同样没有那种大呼大喊的兴奋喧泄。面对收获,人们为什么选择沉默来束缚自己的愉悦,到现在我也没有想通。这种心理,跟运动员得了金牌后大哭而非大笑同出一辙吧。   开锅饭可真香,那是一种香透岁月肺腑的气味,因此,狂吃是可以原谅的。我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在乡下吃开锅饭,吃过之后,肚子胀得不能入睡,晚上只能靠在新鲜的稻草上看月亮。那晚月亮虽不圆,却很亮。我俩谁也不服输地注视着对方,早己忘了秋声辗转,忘了夜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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