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的折光

　　　　　　　　　　　　　　　　回想的折光
　　他沉浸在过去的许多细节中，那里沾染着血管里的血液，奔流着一生的光影。当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时，觉察到有些东西无与伦比的重要。他渴望着自己的想法走在过程当中，将内心需要的给予填充。它们像一只气球一样被鼓胀起来，那种景象填充了身体的知觉、味觉以及所有渴望的盛开。 　　他觉得他想看清楚那些，依靠着回忆某些点，比如在离家出走时，他站立一座小小的石桥，以及阳光的烘晒之下，漂浮在空气中的清香。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经常不知所措的孩子。他沉于幻想，那些破败的乡村景象，让他感到忧虑。他刚刚发育成熟，就想着和一个女孩子结婚，和她一起生活。显然，那是不可能的。离开村庄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女孩子的一张脸。 　　生活就是那样开始的。他在一所学校里，像遇到一所花园，他以为自己会在欣欣向荣的花朵中间生长起来。当成长全部回到自己的内心，他感觉到了巨大的负重感，在心的内外之间，他突然看到了无法逾越的隔膜。读书学习之余，内心满是学校外边的事情，比如回家的路途上，无边辽阔的风景，坐在一辆客车上来来往往，路边疯长着晃动着草，宽大的湖水和水面上夏天的荷花，还有在车上邂逅的人。 　　那样的过程，藏满了秘密的渴望。当他的目光转向身边时，空荡荡的一片灰黑。他不说话，一切都是寂然无声的，像在傍晚沉没在巨大夜色里的海水。那些能够回想起来的东西像一束亮光在水面上折射。他会想到自己的源头，想起母亲，她的年轻以及现在的衰老，她看儿子多年在外漂泊的目光，她又总会说出担心。但是她担心什么呢？你想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想自己是一个不想漂泊的漂泊者，就像一开始他就被打造成了一条小船，除了漂泊在水面上，他又能选择什么方式吗？他的腿和脚不听从他的调度。他总被那些咒语一样念叨引领着，一直走在昏黑的道路上。那些从缝隙里穿过来的光，照到他的脸上，皴裂着他的愿望。在那些安静下来的夜晚，他想上路，想找到一片岸上的芦苇，渴望樱花飘飞到脸上，感受它们的覆盖和飞翔的想象。 　　“到底，很多事都被风涌起的浪花颠覆了。船上的携带品，包括自己最珍爱的一些时光也被掀翻到河里，它们像储存在内心的瓷器被碎成一团糟……”他这样朝着内心嘀咕，脸上泛溢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年轻的时候，爱情就是这样来的，不久之后也这样失踪的。年轻的爱情好象从来就不曾完整过。它们碎裂在漆黑的夜空中。他想，那到底是不是他认为的爱情呢？也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就像随手能摸到一只喝水的杯子一样，留守在自己的身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遍地尖利的碎片，倒底该怎么把这些东西拣起，或者它们能够重新有一个新的没有裂纹的出现在生活里呢？ 　　写下它们，就像复原掉在地上的一只花碗。或者，一只碗的精美就像一种幻觉。因为消失才成了幻觉。可是他一丁点都不想遗漏。事实上，他这样去做了。回忆起来的过程是美好的，仿佛又重新体验了一遍。某时候，就像一扇门如何被自己的手轻然推开，发出叫醒事物的响声，惊觉室内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抬起头来，然后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想起那应该是哪天的事情，具体日期是什么，他又会沿着这个日期的概念想起当时的背景。那些前因后果所牵连的事一一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时他会想，到底现实和梦境哪个更重要呢？有时梦中真切的情景让他觉得没有比梦更让他陶醉其中的了。但是，他却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在现实中预演梦中的情节呢？过去的很多年里，一件件的东西都陈旧了，模糊地让他在突然到来的时刻想不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那样的情景里，会有某个细节突然清晰地让他感到莫名的惊惧或者钻心的痛楚，当然也有蔓延着激情的美妙。 　　如何活着才像一个真实的人？比如，很久以来，他就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实巢穴，透过生活洞口的折光，让自己明白外在的世界。一切都温暖干净，让身体和灵魂自由自在地畅游或者休息。松草迷人的幽香，女人温软的话语，以及他们相互释放的爱与欲望。他们相互就像鱼游在水中。 　　有时候，他在那拼命地画一张草图，在草图上标着自己所要去的地方，但是他觉得那些地方的陌生分割了他的内心。但是，他不能退避，也不甘心不能画出来的一种更深的失败感。在他人生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有的看起来像随风飘过来的树叶，落在了他的面前。有时，它们会像爱情，像一个人。在编制的一个草筐里，随水飘过来，到达他的面前，是不是该顺手把它们放在自己的巢穴里呢？他感动、吃惊。询问自己：这些属于我吗？我能留守住它们吗？它们在一些夜晚之后，会不会又消失呢？ 　　……

　　沉在回想里，才真正看到更多的东西。他比照另一个出现在电影画面里的男人：一个总不肯说自己往事的男人，他的生活充满了生存的威胁以及隐忧的生命症状。他永远干练而具有在众人面前的威严和傲慢。但是，他显然又具有着自己天性的魅力。他得到了自己生存的天地，更重要的，在渴望挽留自己将逝的生命时，他爱上的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人爱上了他。其实，他也发现了自己像这个电影里的男人。隐藏自己的经历，他同样不想说出，生活经历遗留在他的周围，那些只代表过去，而他要的是现在，是未来。他从那些回忆里穿行过来，那些折光留在他的脸上，或者说他的眼睛背后，让他看到了生命中他不舍的东西。 　　人和他周围的东西是流逝着的，走了永不再回来。回想中，有太多的东西无法在意，它们无法挽回地在消失在隐约的光亮里。正是这样，他看到自己的现在，它们有着影影绰绰的痕迹，变换着，浸润着，洒落在面前，也洒落在他渴望着的繁花展开的落瓣上，成为了留驻现在或者未来的种种人生色彩。
　　　　　　　　　　　　　　　　　　　　　　　　　　　　　2008-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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