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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走在故乡的年味里

2020-10-03抒情散文吕永红
走在故乡的年味里赶到日夜思念的故乡时,天色迫近黄昏,没有风,天气高远寥阔,湛蓝无云,偶尔有落寞的白鸟飞过。父母的小院四周尽是耕地,田埂边积着滑亮的雪,地里的积雪早已化去,乍一看,田地都像围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玉圈,因了鸟叫,烟飘,树摇,霎时便

    走在故乡的年味里


  赶到日夜思念的故乡时,天色迫近黄昏,没有风,天气高远寥阔,湛蓝无云,偶尔有落寞的白鸟飞过。父母的小院四周尽是耕地,田埂边积着滑亮的雪,地里的积雪早已化去,乍一看,田地都像围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玉圈,因了鸟叫,烟飘,树摇,霎时便生动起来。噼啪作响的爆竹把人间欢乐祥和的密语传给遥远的天国,一阵高过一阵的炮声背后是一双双企盼的土眼睛,人们宁愿相信,他们的虔诚一定能带来福祉,幸福的光晕将永恒地罩在家庭的上空。   年是的确来了。   我家在小村的尽头,且连着一段曲里拐弯的土路,可沾了五彩缤纷的建筑材料的光,却也不怎么寒伧,小院里四季都泊着天光云影,泊着橘黄的晚风,泊着啾啾鸟鸣,泊着夏雨秋凤,生活的涟漪极自然地一层层展开。

  永远忙不完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尽管只有半月的假期,多少给人一些心灵的安慰。于是,抓紧时间置办年货。

  逼仄的柏油路两旁不知何时建成了一长排上房下店式的二层楼房,和崭新的楼房相比,蟒蛇般的油路像是系在西服上的羊毛腰带,感觉怪怪的。地方虽狭小僻远,年货却琳琅满目。装箱的牛奶,各种牌子的礼品盒,油绿的蒜苔,金黄的豆芽,雪白的蘑菇,花黑的木耳……所有的货物沿街一溜儿摆开,完全没有了节过去时的斑驳,迷离,萧瑟。货主们许是看见了捞钱的契机,眼睛笑成了一道线,脸上洋溢着春的气息。很少有叫卖声,人们索购所需,像是做一件十分熟练的工作,小街因而沉静如初。我挑好了年货,付了钱。用架子车把它们运回家,父亲则絮叨物价太贵,诅咒着他并不甚了了的金融危机,埋怨着农产品的难卖与价格的波动,说完,依旧一串长叹,像受潮的鞭炮声。埋怨是老人的专利,我也没太在意。人好活,事难办,总得过年。

  天气阴得有点不自然,二十九的晚上突然下起了雪,玉屑般的雪粒儿从冷峻的树杈间漏下来,风卷起雪落在深埂边,栖在岌岌墩上。

  第二天早晨,全家人共同清扫完雪后,母亲便一头扎在厨房忙活。我与儿子则贴对联,浆糊迅速冻结,因此贴得很快。父亲在大屋里摆好香炉,三炷香上好,然后深深地跪下去叩了三个头,作了三个揖。又在燃着的炉面上撒上柏枝,毕毕剥剥中的柏枝香烟袅袅,似乎先祖们也该来享用这无际的馨香了,以保佑他们的子嗣五谷丰登,瓜瓞绵绵。   将近四点时,父亲,我和我的儿子便去祖坟上烧纸。儿子用自行车捎好麦草,冥币,黄裱和祭食,三人一路同行。儿子问爷爷烧纸有啥用,爷爷未置一词。他转而问我,我便用《西游记》中“唐王游地狱”中的故事应付:李世民的灵魂被黑白无常勾到地狱后,为行路方便,处处得打点小鬼,可苦于无钱,只好借胡烧纸的三库银子打点阴司左右。唐王还阳后,便派人探寻胡烧纸的所在,还给了胡三库真银。许是后人借祭祖之名为自己日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存点积蓄吧。再说,后人给先祖烧点纸钱,是为了让倍尝创业艰辛的先人生活过得好点,让活着的人不要忘了本。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恍然大悟地说,明年我们给先祖们烧一吨纸钱。其实,我心中明白,即使先祖生前如何艰骞困顿,只要子孙们尽其所能守住孝道,死后烧纸钱已无多大意义,诚所谓生前尽得三尺孝,死后何必哭几遭。   坟地里乱烟缭绕,焚烧后的冥币蝴蝶般飞舞,坟头上的干蒿草还在“咝咝”地燃烧。烧完纸,我们带着一脸的凝重到河滩挑好紫花圆形的“醋坛石”便回家吃饭。   “灌仓饭”是一顿大肉面片子,大人要求小孩发挥能力死吃硬撑,否则,一年内都有饥饿之虞,包括牲畜都喂得贼饱贼饱的。父亲抓一大把麦草,我儿子提着一挂鞭炮,母亲端来方盘,里面是三蝶共十五个个灶干粮,上面有整齐的花纹。还放着一点碎麦草,花糖,水果。母亲说让灶马吃饱了,要上天去接灶爷,父亲点着麦草,烧了印着马及牵马人的“灶马子”,默默祷告一番,无非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灶神身上,民以食为天嘛!   过了一刻功夫,父亲说灶爷接下来了,儿子说,,灶爷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啊?父亲愠怒地斥责孙子。母亲在先前父亲摆的香案上摆上面制食品,花卷,供洋,面桃,油绳,油果……供灶神等神灵们享用,想藉此风调雨顺,子嗣无忧。那份恳切,忠心,虔诚是无以言表的,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愚昧,倒觉得人还是有一点敬畏的好。   约摸八点钟光景,母亲和妻子都在检视全家人的新衣,哪儿出了瑕疵,当即收拾好,因为三天年内是不宜穿针动剪的,几百年的规矩无人违反。末了,母亲把剪刀嘴用布条扎严实,藏在不会轻易发现的地方,究其原委,母亲说,扎牢剪刀嘴的寓意是来年少些口舌。全家人坐定,一边看艺人们挖空心思斥巨资排演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吃着猪头肉,牛头肉,喝着青稞酒。或杯释前嫌,或畅想来年。母亲重又打扫干净所有的屋子,父亲拿个小铁锅,先在里面铺一层黄纸,黄纸上面放一份黄裱,再上面是柏枝与卫生香之类。父亲从炉膛里夹出烧红的“醋坛石”,迅速放入锅中;母亲则马上在锅里倒入一碗老酣,一股热气忽地升起,父亲抓牢锅,脱了帽,先在前院人居的屋内挨个进去,每至一处,嘴里似叨叨着两句:阴阳无疾百无疾,凶神恶将都出去(音同),表达的仍是一种美好的憧憬。然后到后院去,我先去把牲畜撵起来,据老人讲,若不这样,健康的牲畜会染病,有孕情的会产生畸形胎儿甚至流产。父亲嘴里还是那两句,我至今难解其义,问过好多老人包括阴阳先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那是一种祭灶形式。但我坚信,那是先祖们在条件有限时的一种消毒活动,家家都举行,属集体行为。“醋坛石”则是最原始也最方便实惠的加热工具。

  “醋坛”打完,父亲照例燃草,焚香,放炮,名为“接爷爷(先祖)”。小时候,“爷爷”接下来不准我们喧哗,否则,先祖神灵会怪罪下来,后人吃罪不起。但后来有了电视,人们要看晚会,大人们也都有了说道:让受苦的先祖也享受一下高科技。此时我明白了,神是由人创造的,也是由人粉碎的。
十二点后,守岁的人守岁,看电视的看电视,睡觉的睡觉。

  大年初一早上,全家穿戴一新,儿子媳妇们首先给父母公婆拜年,女的鞠躬,男的作揖,口中说着吉祥的话。然后由一人看家,其他人则挨门挨户给本族辈分比自己高的人拜年。我们户大,前后大约持续两个小时。年拜完后大家各自回家享用早餐。这几年,我从人们的拜年中看出了异样。人们例行公事般的拜年,都行色匆匆,毫无诚意。不像从前挨饿的时候,进门互致问候以后,吃块油饼,讨个花糖,小孩子或可意外获一两角毛票的压岁钱。尽管穷困,但和乐融融,让寒冷的冬天暖起来亮起来。物质的进步异化了人们的醇真。发了财的人家去拜年的外姓人丁也多了起来,脸上的谄媚,讪笑,虚意,不一而足。那些荒寒破败的小院里,外姓人是极少涉足的。我的心被年的手爪攥得痛痛的,难怪我的二伯深有感触地发牢骚:这个“大球揖”不作也罢!

  从初二开始,女婿须到岳父家拜年看望,其他人也可到亲戚家走动,谁都拎着大包小包,不会空手。初三下午日落时分,父亲像“接爷爷”时一样,拜告一番,放一挂长炮,把接回家过年的“爷爷 们”通通送到他们先前来的那个未知世界。

  三天年至此宣告结束。走在故乡的年味里,望着被祁连雪峰的光芒映照着的地老天荒的小村,我心中翻腾的不只是“年”的滋味。   
        全文共2835字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09-2-8 20: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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