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预谋

　　当一股风贴着车窗刮过，你躲在暗夜笼罩的车箱里，四周的天涯过客枕着混沌的意识，慢慢地沉睡后发出的鼻息声，高低不一地进入你的耳幔、继尔传到你的大脑中，影响着你意象纷呈的思绪。是的，你此时栖居在前行的列车中，像一个柔弱的、微不足道的个体，悄悄地想把一束未开的心花，隐匿地盛开在飘飞、颤动的空气中。你似乎早在脑海里预谋一次探寻的旅程，去体验和发现一种世间少有的珍品，它们像什么，你并不十分清楚，你只是想在有节奏的列车轰响中，以及到达所谓的目的后，去作一次心的飞翔旅行。

　　你身体虽然躺在平坦且尚可说柔软的床铺上，但你并没有把心灵也归于平静。周遭的响动影响着你敏感的神经，颠簸的过程托运着你过渡的思想，你不由自主拉伸和蔓延抑制不住的思虑。于是你的思绪就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待产病房里，任往事肆意掠过你沉睡的记忆。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先兆早产征象的突然发生，引起了你腹部的疼痛，，你因匆忙的急诊处置后，被送到了八人的大病房中靠门口的病床上。因为你身体的虚弱，不容易怀胎的现实，你在一年前开始了预谋，并顺利的在你的肚子里怀有了一个生命的蓓蕾。为了宝贝的安顺，你顺从了家里人的祈愿，你便在这间大病房里靠门口的病床上没有挪动，为一个预谋的实现，饱受着身心的煎熬。

　　你始终脱离不了小女人的情怀，你的思量、你的身体，始终徘徊在一个欲罢不能的际遇中。当你安静地待守在病床上，在虚弱和娇情中，屈指数算着日子，在孕期7个月时开始保胎五周的这样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里，迎来送往了许多的待产的女人。这病房就如一列诞生生命的列车，不停地收纳和送走不同的女人。你看到过大女人一声不吭地、在病房里的来回地踱步，以承受阵阵宫缩的疼痛，而并不指靠就在这边的丈夫给予什么安慰。此时你就在投过去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敬佩，就会想到，女人的坚强就是带给这个世界最强的生命音符。当然，你也看到过一个个小女人模样的产妇，一边用粉拳锤打着身边年青的丈夫、一边在大惊小叫中走向产房，去接受小生命的到来，全然奏响的是迎接新生命的交响曲。

　　列车上小女孩的哭声把你的睡眠和思绪一起打乱，你便凝视着在暗夜中闪过的光亮，心情也沉浮在一切未定的事物中。你又想到了那个秋雨的上午，你带着疼痛和泪水，终于当了一名母亲，你的预谋在自己辛苦的付出中得到实现。你终于走出了大病房，离开了那间靠门的病床。但预谋后的结果终究是不能和顺其自然的花熟蒂落相比，你从此又踏上了更为辛苦的抚育旅程，而且前行的路上有许多的未知数。此时，预谋充当了毁灭你生命大好年华的刽子手。

　　你天性的浪漫纯真，让你在以后的岁月里不停地预谋，预谋着纯情、理想的世界。这些预谋有时让你蝉精竭虑，就如你今天踏上列车，想去你早想去的另一座城市里，在深秋的高远、深邃里寻求别有一番生活的况味。你在预谋时，有过退却，有过踯躇，但你还是仿佛在普鲁斯特的文章中所散发的忧郁的意识流中得到力量，你整装待发，按部就班地接近你预谋的事物。但你天生的小女人的身体、思量和情怀，使你不能承受事物的变迁，你承受不了行驶列车中的劳顿，你承受不了理想与现实的距离。你接受不了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的虚伪，你在思量中又一次把自己抛向了苦涩。

　　你带着几夜没有良好睡眠而深显憔悴的面容，出现在早已想往的城市后，一切却并非想像中的绚丽多彩，你体会到了缺乏真诚和陌生的感觉。这个城市的博大，以及时间的短暂，你无法实现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你喜欢的景物和想领略的生活况味。这个城市某一个地方盛开的深秋枫叶的美丽和招摇，只能停留在你以往曾经眷顾的回忆中。这个城市虽然很雄伟，但却难以让你碰到和领略到心胸宽阔的朋友。于是，你发出了哀叹，暗想，或许自己只能翻卷俯拾，畅游在文学的王国里，寻找和品尝一种情怀的纯真和真挚。

　　秋天的金色已毫不留情地在季节的更换中退去，你在怅惘中找不到所去城市的美丽根基。于是，你又拉着行李箱，行走在寒风四起、落叶飘飞的街道上。泪痕的凝滞收起了你脸颊丰富的表情，你刻骨铭心地感到，预谋又一次谋杀了你高洁的心愿。你又踏上了列车，把自己躲藏在小小的床铺上，回到对生命的思忖和现实的平淡中。就如生命的本质，从终点又回到始点。

　　（2008年11月20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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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1 09:55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