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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怀旧系列之三十八:丢失的花手绢

2020-10-07叙事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三十八:丢失的花手绢文/于文华“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稚嫩的歌声,欢快的音符,跳跃的画面,总是从心底里荡漾开来,弥漫成一幅天真烂漫、蹦跳快乐的场面,连同那些或素雅或别致,或鲜红如初升的太
◆乡土怀旧系列之三十八:丢失的花手绢
文/于文华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稚嫩的歌声,欢快的音符,跳跃的画面,总是从心底里荡漾开来,弥漫成一幅天真烂漫、蹦跳快乐的场面,连同那些或素雅或别致,或鲜红如初升的太阳,或蔚蓝像蓝天一样的手绢,丢失在渐行渐远的岁月深处,任记忆打捞出甜美的往事。

   手绢是乡村女孩子的专利。那个物质贫乏,色彩单一的时代,唯有小小的手绢图案繁多,色彩纷呈,既有梅兰竹菊高雅的图腾,也有异域山水美景,更有一些威武异常的老虎,呲牙咧嘴的山豹,高大粗壮的大象,小巧玲珑的兔子……我们是借助这些手绢图案隐隐约约结识了这些动物的。女人天生就爱美,即或是贫穷的杨白劳,在过年时节,也要给心爱的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欢欢喜喜过大年”。影响中曾经戴过“手绢帽子”。四五岁时,被大爹用笨重的剃头刀子刮去所有的头发,说是以后头发浓密,可在外面疯玩时,被小伙伴们讥笑着“光光头,抹香油,苍蝇过来叮给顿……”家里没有现成的帽子,也没有闲钱专门置办帽子,姑姑灵机一动,将她的花手绢四角挽个疙瘩,或成小白兔形状,或成小老鼠样,装扮的头颅好看而奇妙,人看起来特带劲。可是,有次玩得不亦乐乎太高兴了,不知不觉把姑姑心爱的花手绢给弄丢了,只记得从来不打我的她,狠狠扇了我几巴掌,惹得奶奶一个劲叨叨她: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舍不得就不要给他!不就丢了块手绢吗?打人干什么,给,把我的赔给你!说着取出又黑又脏,满是油花子,且皱皱巴巴有些发旧的手绢递给姑姑。自然姑姑是不会要的。我得理不让人,还大言不惭地说:长大后我挣多多的钱,赔你好多好多手绢!你挑上那块给你送那块……

   我嘴馋的毛病,大概是我奶奶给惯下的。每至村里村外的红白事情请客,小脚的奶奶“赴宴”时,总会想着我,搀拉着我,惹得大爹大妈还有尕爹尕妈满脸的不高兴,说奶奶偏心眼,十几个孙子,为啥偏偏经常领着我。奶奶不作多余的解释,只是照领不误。说的多了,理直气壮地回敬几句:我就看我的五十七乖,听话,长大有出息(我出生时恰好爷爷五十七岁,故名)。要是那天不领我,她的花手绢里,也要带回一些好吃的:几片肥肥的猪肉,或是两个肉丸子,三两块夹什(面和鸡蛋加工的吃食)。乡村宴席过去一般是“四碗八盘”,上菜的肉丸子是有限额的,不多不少,每人两个,做上席的长者多两个。奶奶大概夹的就是上席的专利。乡亲们客气地把这种夹菜行为,起了一个文雅而好听的称呼,叫“夹盐水”,一个席上若有两个夹盐水的人,吃席的人就会满脸的不高兴,可又说不出话来。我的慈祥的奶奶,我的仁厚的奶奶,乡里乡亲爱戴的奶奶,街坊邻居夸赞的奶奶,一直是亲戚和村里敬重的长者,自然人们当面不会说出什么。可为了疼爱我,她每次都要腆着老脸,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取出怀里的手绢,夹出几筷子别人眼中盘算好的美食。如今生活大为好转了,想着好好孝敬奶奶,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一种念想、一种心中的温馨记忆。

   乡间坐席,上席不动筷子,其他人是不能举筷子的。这是一种礼节,表现了对老者长辈的尊重,也是一种礼遇,显示了德高望重者应该享有的待遇,更是一种文化传承,体现出尊老爱幼传统美德的身体力行。在乡下,许许多多的礼数,尽管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但处处昭示着一种文明深厚蕴含在其中。现在的年轻人,将许许多多流传了数千年,看似浅显实则深奥的礼仪抛到脑后,还口口声声叫嚷和国际接轨。其实,中华民族作为礼仪之邦,千百年来,积淀流传了许多美好的习俗和礼仪。

   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我与奶奶是形影不离,互相牵挂。奶奶对我疼爱有加,而我对奶奶也是无比依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放学后必要给她老人家报到并看望一眼,取得一点点成绩或是有了一些委屈、痛苦,也要跑去哭哭啼啼给奶奶诉说。那一年奶奶走了,我大惑不解,极为想不通,不吃不喝地睡在炕上,任凭家里父母当家户族长辈与亲戚的怎么劝说都听不进去,无动于衷,想着她往日里的一幕幕鲜活的事列,过电影般一一闪回,有些定格在记忆深处,怎敢忘记,有些一直萦绕在脑海,久久无法删去……直到唢呐声远去了,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去坟上走了,我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掀开被子,一骨碌翻起身,跳下炕,飞也似地追赶上了长长的队伍,并且从别人手中接过四块青砖,庄重肃穆地走在最前面,一直到了坟地。在老坟地,我长跪不起,用泪水与无限的悲伤,送走了慈祥亲爱的奶奶,以行动向人们表明了奶奶没有白疼我。

  奶奶走了,她将一种血脉一样浓厚的深情渗入了我的骨髓我的灵魂,让我明白了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抵御亲情!

  村里有位邻居加同学的姑娘,名字叫波木,比我大一个辈分,常常有意无意往我家跑,被小伙伴训为“媳妇子”,我矢口否认,极力辩解,但她好像不以为然,依旧有事无事爱找我。有次我做完作业,刚刚入睡,她叫醒我:让我给她讲解一道算术题。我只好爬在被窝里,详细给她做了一遍。她说不大懂,我只好费尽心思地尽可能讲述的细些,她才稍稍有所理解。昏黄的煤油灯下,只见她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上,用白地兰花的手绢扎着,淡淡的,雅雅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与灵动。她的母亲走了,和父亲相依为命,但她心眼好,一个人照料着她们家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比别家差。她每次做了好吃的,总要偷偷摸摸给我送些,尽管无非是半块白面饼子,几个沙枣子,一把炒麦子,一两块柿饼。但这种关爱和善待,让我心生温暖,让我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与向往,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理不清说不明,但又感觉似乎特别美。后来记得几个玩伴,把我和她挤在奶奶的炕上,“强行”让我娶亲。我死活不干,奋力逃脱,但他们人多势众,几个人七手八脚,拉的拉,压的压,用我奶奶的黑色长绑腿,将我们两人紧紧绑扎在一起,并且将门拉上,嘻嘻哈哈逃了出去,任凭我们两个人挣扎撕扯和叫喊。至今我都不知道两人是怎样红着脸,互相面对的,又是怎样小声嘀咕着商量着用哪只手取开了绑腿的头,再一道道取开绑扎的长绑腿,我更不知道后来怎样跑下炕,目送她跑出我们家贫穷破旧的院门,我只知道她远嫁他乡,到现在还杳无音讯,不知生活的怎样,家境如何,孩子几个,是否成家立业或有出息了。

   该丢失的终归要丢失。我们越是要千方百收留好,越是会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我的花手绢帽子,是我引以为豪的东西,连睡觉都要藏在被窝里,怎么会轻而易举不见了呢?是迷失在那块我曾经哭叫过的土豆地(二岁多时,我的大妈看全家把我当宝贝,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把我藏子队里的土豆沟中,急坏了一家老小,幸亏有人听见了我的哭叫,才找回了饿的嚎啕大哭的我。)是遗留在小伙伴家里忘记了要回?抑或疯跑时掉落在那些深深浅浅的防空洞里面?

  可有些东西我们似乎一时感觉不到,捉摸不透,似乎丢失了。但它们却与往事的回味与情感纠缠在一起,牵牵连连,并在岁月里发酵,在心田里成长,比如也许谁都有过的青春年少的朦朦胧胧的对异性的渴慕与想念,比如对疼爱、牵挂、关心自己亲人的无比依恋,还有我们隔着乡村生活的风尘回首望去,那些曾经丢失掉的切肤彻骨的磨难、那些曾经忘却了的洞穿身心的苦痛,连同那些震颤过心灵的快乐、忧伤、心酸、苦闷……尽管有些面目全非,有些模糊不清。然而,潮涨潮落,沧海桑田,它们依旧如水洗过一般,依然潮湿鲜活地站在记忆深处,遥对着我们心灵的灯盏,在某种与过去某一瞬间知遇似的时刻,会重新回到我们心中,回到我们眼前,一一点亮那些尘封里的美好,让风霜雪染的灵魂,升腾出葱茏亮丽的光芒。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08-12-19 09:11 编辑 ] 记忆, 手绢, 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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