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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面面俱有味道

2020-09-16抒情散文云之飞扬
南方人钟情于一日三餐有米有饭,便是有情天。即使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早已酒足饭饱,甚至饱嗝连连,但如果少了最后一道“压舱底”的大米饭,桌上的人儿肯定不愿离席。没有米饭压一压,怎能称得上请客吃饭?请客的人一脸迷惘,被请的人还在倔强地坐等。北方人

南方人钟情于一日三餐有米有饭,便是有情天。即使酒过三巡,茶过五味,早已酒足饭饱,甚至饱嗝连连,但如果少了最后一道“压舱底”的大米饭,桌上的人儿肯定不愿离席。
没有米饭压一压,怎能称得上请客吃饭?请客的人一脸迷惘,被请的人还在倔强地坐等。
北方人千与千寻,就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米饭有何称道,这般傻乎乎地眷念!哪有我们北方的面食筋道,花样翻新,还养胃。
我生活的城市,属于巢湖流域,居于长江以北、淮河以南,成了不南不北的地界,米饭与面食也混居在此。多数人在米饭堆里混日子,不过对面食也不排斥。两者之间,倒也和睦相处,弟兄相称,多少年来相安无事。 江淮之间,米粮尚是一方诸侯,占据着统治地位,没见有松动的迹象。但不是说面食不受待见,没什么江湖地位。相反,面食一直盘踞在此,成了土著人心目中的贵族。记得以前乡间,谁家里如来了客人,多半是主人下到灶间,烧起柴火,在大铁锅里放进一瓢清水,单独为客人先下上一碗面。恭恭敬敬端到八仙桌上,两只黄灿灿的荷包蛋,在碗里招摇显阔,“贵客,贵客,我来也,请慢用!”
下面鼓鼓囊囊的面条,被爱显摆的荷包蛋,压得透不过气来。
压在下面的面条,也非等闲之辈,待客人将表层的荷包蛋收拾干净,才发现碗里的面条,原非稀松寻常物。心中大喜,开始袭卷残云。
牛皮不是吹的,你到大街上、超市里寻寻去,一般真的寻不见这面条的影踪。超市里只有筒子面,规规整整的那种,只能糊弄一下城里人,乡村谁家愿意用筒子面来招待客人,一般更不会将筒子面带回家。
家乡的面条多半是挂面,江淮之间土生土产的稀罕物。挂面筋道,能屈能伸,制作手法与北方的拉面差不多,但不似拉面需要反复揉搓拉伸,它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也更见功夫。
小的时候,见过村里头有家专做挂面营生的。房子地势较高,门前用夯实的泥土,圈了很大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树木不多,空旷得很。一到立秋,凉风一起,一排排木头架子就在院子里开始耀武扬威,主人正在将一根根芦苇杆子,插进架子上方的檩条圆孔里,芦苇杆子截得一般长,圆孔在檩条上也是一字排开。这情景,甚是有趣,吸引了我们一帮顽童围上前去。
芦苇杆上原来挂有一串串面条,细细长长的,在太阳光下灰白灰白的,若有若无,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主人挂好面条,开始在拉伸面条下面缀着的芦苇杆,一拉一放,一放一拉,面条的身体,开始从半米长,快一米长了,又长长了。围观来的孩童们,目光开始随着面条的拉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心想这是什么好玩的东东,太有趣了,还能一拉一伸的,像极了调皮时候用的橡皮筋,可这玩意比橡皮筋大了好几号。 快有一个人长了吧?“我的乖乖!”孩童们有的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主人将拉到位的芦苇杆,轻轻一插,插进了架子下方木头条的洞洞里。拉长的面条在架子上颤了几颤,就老实了。
主人不慌不忙,又去忙乎下一根芦苇杆。娴熟的手法,颠几下,面条就服服帖帖地被制服到位,一根根面条在他的面前,一一臣服在木头架上,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个个站立成行。转眼不到半天的功夫,一排排就列队完毕。
在我们孩童的眼里,面坊里的这家主人就跟将军一样帅气,把松松垮垮的面条,整治得服服帖帖。
秋阳里,晾晒干的面条,下架后,盘卷在一起,放在粗实的圆筒竹筐里,下面垫一层崭新的报纸,或画报什么的,就挑上它走街串巷。东家一把,西家一串,早晨出门,下半晌的功夫,主人挑着个空晃晃的竹筐打道回府了,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兴奋的心情,从轻快的脚步上就走漏了风。
挂面,其实长得有点下里巴人的样子,显得其貌不扬。不像筒子面苗条标致,也不似拉面浑圆润泽,它细细长长的,圈成一圈圈,大头大脑的,不规则的扁平脚,身儿是副弱不禁风样,外表用手一摸,疙疙瘩瘩的,没有筒子面光亮。最为要命的,不知挂面为何物的人,初次与挂面打交道,一定会马失前蹄,下出来的面咸得要命,让他退避三舍。
挂面偏咸,制作时盐放得有点多。当时不知道为啥要这样,难道盐不要钱?
若干年后的一次回乡,我还真的就这个不解之谜,正儿八经地向对方讨教一番。“盐可是挂面的命根子,缺少了它,一拉就断,挂面就拉不起来,自然长不大,长不长”。不像现在,添加剂到处泛滥,市面上的拉面已经被它祸害得人人皆知,现在的拉面拉起来随你长袖善舞,吃起来筋道十足,都是添加剂在推波助澜。挂面也没躲过这个劫,走捷径的面坊师傅们,不知何时将添加剂与挂面暗地里拉郎配。喜结良缘的结局,挂面今夕何夕?
“你看,现在挂面哪会咸呢?”还真的,有回我在超市里偶然看到有挂面可卖,立马勾起思念的情结,连味蕾也开了花,毫不迟疑买了一袋回来。长相俊俏的它,在锅里清纯可爱,城里的姑娘一般水灵,也没有咸汤的顾虑,只是不知少了点什么。
“我做的挂面,还是当初的味道,咸咸的,不浓汤。”家乡里的人,就是这般朴实,坚守着自己的一份信条,他说自己的挂面,绝不会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不是在作孽吗?”他自己又嘟哝了一句。
这么多年来,我吃惯了家乡的挂面,市面上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挂面,我不再待见,渐行渐远。家乡来人,知道我好这一口,一到年关,常会给我捎些来。
寒冷的时节,下一碗家乡的挂面,吸溜着长长的面条,一副不知所终的样子,不知道这一根什么时候可以尽覆到嘴,是我吃挂面时的乐趣所在。将第一遍汤水倒掉,重新加水煮开,不咸不淡也不浓汤的挂面,加上几颗乌菜心或青菜叶。
碗里,清汤清面,青青的叶儿戏中间,恰恰好的样子。一代“食神”蔡澜先生,在他的旅行食记《人生贵适意》一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们吃的不是食物,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乡愁。”诚如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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