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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水莎草

2020-10-03叙事散文韩开春

水莎草我去乡下舅舅家的时候,傍晚顺着一条小河边行走,看风吹鸟过,听流水淙淙,浑身轻松,有如释重负般的感觉,毕竟,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感觉都离我有些久远了。走着走着,我就又见到了这种草儿——小时候经常用来游戏的一种草,一种久违的亲切瞬间便如潮
水莎草

  我去乡下舅舅家的时候,傍晚顺着一条小河边行走,看风吹鸟过,听流水淙淙,浑身轻松,有如释重负般的感觉,毕竟,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感觉都离我有些久远了。走着走着,我就又见到了这种草儿——小时候经常用来游戏的一种草,一种久违的亲切瞬间便如潮水般漫了上来。乡间的孩子生来就与泥土亲近,就连游戏都离不开土地,其中就包括这些野草。


  这种草儿,学名叫做“水莎草”,别名“三棱草”,我老家的人都叫它“三棱光”,大约是因为它的纹理平直,茎呈扁三棱状,下粗上细,笔直向上,无论是茎是叶,都不枝枝蔓蔓的缘故吧。它一身淡绿色的表皮,茎上似乎很少有叶子,只是顶端分出3、4根至6、7根不等的小枝,伞骨一样向外辐射开来——所以这一花序又有个名字叫做聚伞花序,每根小伞骨的顶端都长出1到3个穗状花序,每一个穗状花序上又长出4到8个小穗,一个小穗还能开10到30朵的小花,可以想见这每一朵的花有多细小繁密。

  在我老家,家前屋后,场院地头,干得裂口的黄泥河堤,到处都可以看到它细细长长的身影,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水边。要是它们肯安分守己,只在自己该生长的地方落脚,比如只把家安在小河沟边、小汪塘边,或者场院地头,甚至就在水稻田边的高埂上,而不把根须试探着往田里扎,大约农人都不会太去关注它们,更不会跟它们过不去,两下里落得个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毕竟,乡下有那么多的野草,谁会没事找事去找一种长相平平、毫不相干的野草麻烦呢?除了小孩子,大人们一般都不会这么无聊的,他们手头的事情太多,忙都忙不过来呢。但三棱光们偏偏就那么不自觉,农人不去找它们麻烦,它们却要惹是生非,大约是嫌田边地头土壤不够肥沃的缘故吧,它们其中的某些不安分分子就开始蠢蠢欲动,四处打探,最终相中了脚下田埂中的那片水田,那里是水稻们的家乡,不但有充足的水分,还有充足的粪肥,多好的生存环境啊,凭什么就你们水稻能待,我们就只配生活在贫瘠的土地?嫉妒心加上对生活的不公产生的不平促使它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搬家,于是,它们把根须伸进水稻田里,一开始还是试探,后来许是尝到了甜头,就打算在那里安家,长住下来了,因为它们发现这里的原住民也实在是窝囊,不堪一击。要说这些水稻也真是不怎么争气,大约是娇生惯养惯了,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入侵者,一点都没办法,只好节节败退,我敢说,要是它们的主人——那些农人不出面,这场战争只好以守方的失败而告终,有句老话说“人勤地长宝,人懒地长草”,固然彰显的是勤劳才能致富的硬道理,但似乎也可以这样理解:相对于那些人类种的庄稼,野草的生命力是明显要强出许多倍的。

  但事情的结果往往不是像三棱光们预想的那样简单,虽然它们与水稻比起来,本身是要强势许多,但三棱光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水稻们并不是孤军奋战,它们有后援,而且这个后援还能强大,足以改变战局的结果,于是,尽管三棱光们不肯认输,前仆后继,也很顽强,但最终还是敌不过这个强大的后援,被农人们连根拔起,扔上干滩,落得个骄阳曝尸的结果。本来是想生活的更好些,却枉送了自家的性命,这样的结果,对于三棱光们来说,固然是勇气可嘉,却也是得不偿失。

  就是这样一种不受大人们待见的平常草儿,却成了乡间孩子们手里的一个宝贝,寻常时候,常常会扯些过来做游戏。

  这种游戏,就是“斗草”。关于斗草,我最先是在《红楼梦》中看到的,曹雪芹在第六十二回写到香菱斗草,不过她这斗草又和我们小时候的不同,她们斗的是看谁知道的草名多,我们却只拿三棱光一种来说事。后来,又在《荆楚岁时记》看到这样的记载:“五月五日,四民并蹋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戏。”再后来,又看到汉代人申培对《诗经》中《周南·芣苢》一诗的解释:“《芣苢》,童儿斗草嬉戏歌谣之词赋也。”可见,斗草的历史有多久远,至少在周代以前,老祖宗们就和我们一样玩过同样的游戏。

  用三棱光做斗草游戏,多是女孩,因为女孩子比较安静,坐得住,男孩子有时也做,但不多。做游戏的时候,孩子们总是两两一对,扯一根三棱光的茎,一个人在这头把三棱光撕开一个口子,另一个人在那头把三棱光撕开一个口子,撕到中间,凭撕出来的形状预测将来生男生女。如果撕成三角形状,就是男孩,孩子们就会欢呼雀跃;要是撕出四边形,就是女孩,就要垂头丧气老半天,男尊女卑的观念从小就在孩子们小小的脑袋瓜中根深蒂固;最不幸的是两个孩子撕开的口子正好重合,一根三棱光成了两半,两个孩子脸色就会好一阵凝重,仿佛不幸很快就要降临到他们头上,因为按照老辈人传下的说法,这就预示着男孩女孩都没有,是要“绝户”的,乡下有句很重的骂人话叫做“焦尾巴绝八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样的结果当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这样的凝重也只坚持一会,或许就在回家的路上,孩子们又看到了一只蝴蝶,或是一群小鸟,一路追逐,一路嬉戏,压在他们心头的石头不知道时候就被掀到一边去了,他们就像那没记性的小老鼠,爪子一落地就什么都忘记了,毕竟,对于孩子们来说,要验证这样的结果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去考虑,何况等到第二天,他们依然可以去玩撕草的游戏,或许就在第二天的那场游戏中,结果已经改变。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便在这条小河边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抚摩着这些青绿的草儿,仿佛摩挲着我早已远去的少年时光,心被一种温柔打动。 [ 本帖最后由 韩开春 于 2009-2-1 10: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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