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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还算不是相当的无聊

2020-09-16抒情散文李兴文
“没有世外桃源,但有人间地狱!”这是我给一个微友说的。看昵称与头像,对方应该是一个女性。我也就把她当做女性。也许假定对方是一个女性,我就很愿意与对方隔空交谈。这虚拟的愿景让我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论对面交谈还是隔空而谈,交谈对象太重要了。

  “没有世外桃源,但有人间地狱!”
  这是我给一个微友说的。
  看昵称与头像,对方应该是一个女性。我也就把她当做女性。也许假定对方是一个女性,我就很愿意与对方隔空交谈。
  这虚拟的愿景让我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无论对面交谈还是隔空而谈,交谈对象太重要了。我很赞成有人关于异性之间的交流障碍总是很低的这个论断。我想,男女之间,都有求爱之心,都有图色之心吧,并且,求爱之心和图色之心应该是人际关系得以形成的第一推动力吧。对此,我想补充的是,之于成功的社交,异性是最重要的前提,但这前提之上还应该有所附丽才更完美。附丽应该是男性偏重理性,女性偏重感性。如果一个理性的男人的交谈对象是具有强烈感性色彩的女性,或者,一个感性的女人的交谈对象是具有浓重理性色彩的男性,那就是最理想的交谈组合。但如果反过来,一个理性的男人遇上一个偏重理性的女人,或者一个感性的女人遇上了一个偏重感性的男人,横在他们之间的应该是巨大的排斥力,以及排斥力所致的巨大的无力感。
  我有这方面的经历。
  当我跟一个我认为具备一定理性认知能力的男士交谈的时候,认知一致的时候往往很少,意见相左的时候多,认知上的差异关涉各自的学识和思考方式,这些,一旦形成总体思维方式和习惯,很难改变。我自己都承认男人大抵都是努力标新立异尽力让自己不同于别人而获得存在感的物种,两个交谈的男人最终都会演变成拴不到一个槽头的两头叫驴。在工作间,有时候,我会无意旁听几个女性的交谈。我发现,她们总在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趋同,而把不同意见悄然收回或迅速撤回,以便在共同感性的群体里获得更多存在感。这个,从她们越谈越把头往一起凑,并把说话声和笑声降到更低,而表情更加神秘的现象就能知道。她们的旁若无人对在场的别人总是有失恭敬,但她们的天性决定了她们并不在意这些。在我,她们谈论的琐事数量和情感细节的大量堆叠太有乏力感,太扰攘。好在她们总是把声音降到更低,我也不是相当的憎恨她们。
  今天的隔空交谈,我男他女。
  对方好像不太同意我的观点。她好像容忍“并无世外桃源”而放过去了,但抓住“但有人间地狱”追问起来,大意是说我的心态太阴,严重缺乏主流精神气质,而这态度,对社会对他人大为不利。
  我不怪她有这样的反应,理解她,也接受她的批评。我说,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将我置于特定的精神视角,此生再无改变的可能,但我在主观上还是愿意改变的,我愿意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改变精神视角以后对自己到底会有多大的影响,尤其是,对他人对社会是否会带来更多的好处。
  我就简单举例。我说,人生在世必然生病。比如当前出现的有全球蔓延趋势的“新冠肺炎”,你我都是没有感染的健康人,我们肯定无法想象沉疴在身的那些人们此时的精神境遇。但我们可以回想我们曾经的某一次重感冒,或者某一次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那时候,是不是有死亡的恐惧?情况最严重的时候,是不是有生不如死的想法?生病,不是你我想要的,但疾病一定会缠上你我;喝醉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我们自甘那样,理性失控,有时候简直是身不由己;整个过程,自控防线彻底瓦解,大醉如病,严重时候真让人生不如死;到了地狱的感觉,不过如此吧。不过我说的人间地狱,它不像重病和大醉那样是一种偶然状态,而是一种常态,是一系列关联事件的无休止发生。这些,要看你怎样认识。
  对方不语。我能感受得到,她仍然不服,并对我的言论深表怀疑。还能怀疑而不弃之不顾,一定还有所图,或者还希望我另有所指,我就猜想,对方至少不是一个过于平庸的人。至少,她不是一般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猎奇者。
  她若弃之不顾并终止交谈,我可以判定她是偏重感性的——不同口味,谁会抓住不放?现在她并未离去,还有所求,我就感到她有一般女性不常具备的一定的理性品质。假如我的判断属真,即可说明,对方不俗。
  我说,法国作家萨特有句名言“他人即地狱”,有没有听说过?
  没反应,我就继续说。
  萨特的意思,通俗地说,自己以外的别人都是自己这个存在主体的地狱。比如,我们正在隔空交谈,我必须考虑你的态度和感受,从而必须放弃我的一部分主体权利。他人,这样的一个客体对象一旦对我形成关照主体,我的主体价值就遭贬低,我的主体结构就被瓦解,主体地位也被动摇。对方的高强之处给我带来巨大压力,对方的平庸浅陋对我是一种耗损和拖累。对方就某事发表的见解并无可取之处,但我还得装出很有礼貌的样子用心聆听。对方以热情豪爽的方式给我很多精神或物质上的好处,而让我身不由己坠入人情纠葛中去。我变成别人关照的对象,被谈论,被批评,被污蔑,被嘲笑,被漠视,被忽略,或者被歌颂,被赞美,被神化,这些与其自身品质和价值无关,它们关照我的行为结果,都是让我的主体意义不复存在。再比如我根本不喜欢某人,但由于无法摆脱的共存条件和共存前提的限制,我又必须与某人朝夕相处并有交割,所有的发展结果都严重违背我的主体意志。这种时候,对于渴望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我被监视被控制,本该作为自己关注对象或客体的他人或世界,现在反而成了关注我的主体,我在持续缩小,在持续消失。这样的他人,在我,简直等同于地狱。
  我的主体地位不想被遮蔽,我的主体价值不想被湮灭,那就要保证自己保持一定程度的独立自由。
  微友应该有些紧张了。她问,我现在是不是就在这样看待她。
  我发过去一个微笑表情。她真够敏感的。
  闲聊好像应该自此终止了。
  对方却无这个意思。她要我从现实生活的角度再谈谈“他人即地狱”。看看,说着说着,他人就成了我的地狱。
  我说,人生而平等,但实际上并不平等,这个没错吧?这个“我”代表人生或生活的原旨,是存在和思考的主体,为世界体现价值彰显意义。但是,有人想要用他的富有蔑视我,有人想用他掌握的权力奴役我,有人想用他很好的运气嘲讽我。总之,许多人许多事都在削弱我平等而活的权利。但若细究起来,我们周围的富人,没有几个是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富裕起来的,更不是依靠良好的社会制度保证富裕起来的,甚至连他们现有的权力和财富都无法得到绝对的保障,人身处境不安全,个人财富不安全。他们无一例外,从等级秩序里,以不正常的手段和过程获取大量信息和资源,富裕起来。还有一些,凭借微薄的原始资本,以冒险的方式,租赁或雇佣权力,赚取暴利,最后干脆与权力构成利益共同体。没有进入这种运作系统的人,他们付出更多辛劳,但根本无缘持续积累资本,只是在产出与消费的简单系统里来回震荡。或者侥幸,偶然,终于有了一定的资本积累,但没有可靠的财富安全制度性保障,所有的社会财富都只具有暂存性,无资本而贫穷是一大问题,有了资本,但资本的安全无保障,是另一重大问题。所以,从长远看,贫穷与富裕,都不代表拥有财富的真实状况,而只代表代管一定数量财富的真实状况。但我有言在先,请不要对号入座,也不要强硬地对接某人某事某现实——没有作为关照主体的权利,而只有作为被关照客体的权利,这种情况下的个人所处境地,难道不像地狱?
  对方长时间不回应。她应该放下手机了。没有向我道别,我有些不快。当然生气也没有用。我在网上遇到过许多这样昙花一现的微友,多数时候,要么不知所踪,要么不欢而散,原因又在于交谈内容极不匹配其中一方的心智和兴趣。
  习惯了,也不气馁。阅读,写作,至于疲惫的时候,我还是想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这样的朋友很难遇上。
  正要放下手机,对方有回应了。她说:你应该在写作,是不是?你也应该读过很多书,对不对?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再给我介绍一些书?
  我在写作,是真的。但说读书,我深感惭愧,毕竟,我的一些微友,他们的阅读量和见识,才算得上真正的读书人和读书,在他们面前,我只能算一个阅读小白。
  说到荐书,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强作博学,我那点有限的阅读存量,实在拿不出手,又怎敢荐书与人?我对她说,能给别人开书单的人太多了,恕我不能献丑;如果真要读书,你自己一定能找到途径想出办法的,尤其是,精诚所至,你一定会遇上真正的读书人。通过海量阅读才能踩踏出适合自己的阅读之路。那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路,等你走上正道,一定会发现你蹉跎了大量光阴,但那个发现正好就是回报和指引。
  长时间无回应。这回,对方,或者开始与别人交谈而置我于不顾,或者,放下手机,去做别的事情了。依然没有告别。看起来,此女太有个性。
  茫茫网海,人人都是一滴水,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交割,都是微不足道的瞬间。也许从此不再相逢,也许某日还会相见,一切状况取决于各自人格与精神的引力。网络给人带来的好处之一,也许正在于人。当然这也避免了奴役别人或被人奴役的种种可能。人人独立自由,人人随心率性;人人不必相濡以沫,人人才能相忘于江湖,人人才能成为存在和思考的主体而不被无端的贬损和耗散。
  网海喧腾不息,要记得上岸,工作,生活,娱乐。之外,写字,读书。
  20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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