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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时间。地点。小雨

2020-09-27叙事散文仰望或者倾听
时间。地点。小雨刘学刚2000年夏天。安丘市职工子弟学校家属院。这个家属院还有一些昵称:小河崖、老电大、职工中专。从这些名字上看得出,它的地理位置和过往的时光。北面有一条河流。它从汶河分流出来,趋向乡野的清幽,与攘攘闹市有所疏离。住在这样的

时间。地点。小雨
          刘学刚
  2000年夏天。安丘市职工子弟学校家属院。
  这个家属院还有一些昵称:小河崖、老电大、职工中专。从这些名字上看得出,它的地理位置和过往的时光。北面有一条河流。它从汶河分流出来,趋向乡野的清幽,与攘攘闹市有所疏离。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像一只青蛙,伏在岸边的湿地里,很原生态地活着。

  1997年,也是夏天,我只身一人来到城区,活像一个战争年代的热血青年,穿越一道道封锁线,从大后方奔赴前沿阵地。不曾想,教书的单位被依傍着城市的大河抛在北边的荒滩上,它的支流收留了我的宿舍。我像那条小河一样,出没于庄稼和杂草之间。从单位回三里以外的宿舍,经过一个写有“东辛庄子”的村牌,初见它时,我的身体产生了微微的震颤:在离开的那所乡村中学,我路过的村子,名字是“东辛庄”。过了东辛庄,往北走两块地的距离,遇见一座表情与路面并无二致的小桥,东行,也是两块地,是我的家。只是一个“子”,让60里以外的家成了老家。这个“子”构成了我上个世纪90年代最后三年日常生活的隐喻:频繁地恋爱,不断地出现新的女孩,固执地以为,总有一个值得我去喂马劈柴的女子,她也热爱粮食和蔬菜,并且,生一个兼容我们两人美质的孩子。
  一条黄土路联结着206国道,使得宿舍与外界保持着短小又跳跃的距离。黄土路,纤细,淡定,植物叶脉一般,隐在了大片的绿色里。夏日,沿一溜阴凉走回去,就像是从喧嚣的现实回到静谧的内心。院落很大,空地也多,白杨树异常挺秀,看久了眼睛会微微发疼。蚂蚱们在野草里沉着地恋爱,繁殖,也经常来宿舍串门,我一出现,就被认定是它们的亲戚。很多空地被开垦成菜园,大家一起挑水浇菜,拔草施肥,公共生活如同在讲台上的授课,明朗,透亮,通俗。
  一排排砖瓦房,独门独院,过往的读书声凝固成砖石,自有一种端庄宁静的氛围。学校给的两间宿舍,切分四个单元,西墙一块黑板贯穿着客厅和偏房,走来走去,感觉是在课文的某些情节里,淡出淡入。满院子寻来碎砖头,铺就一条甬路,从大门口到屋门,梦乡的入口平坦,干净。小院很大,总不能荒着吧,就用来种菜。种的最多的是黄瓜和扁豆,架条就地取材,是修剪来的杨树枝。厨房北面,种了两墩丝瓜,它们沿一根细细的铁丝,攀援,到了屋顶肆意伸展,仿佛一溪绿色,流成无边的田野。在厨房里炒菜做饭,绿意是袅袅蒸腾的香气,或者,香气是天上降临的绿意。吃不完的丝瓜,任由它们在阳光下由绿转黄,直至呈现质朴沉定的灰黑,取下来,听得见种子轻敲瓜皮的脆响。些许种子留给来年春天;丝状的瓜瓤柔韧,细腻,丝丝相连,些微粗糙的手感,天作的一套清洗餐具的用品。在厨房和东院墙之间,搭了一个瓜棚,爬丝瓜、冬瓜、葫芦、吊瓠子,也爬扁豆和青虫。进了门口,破旧的小院流红涌翠,镶金嵌玉,自有一种阔大温润的气场。有一年秋天,叶子枯萎,衬托着一个硕大滚圆的冬瓜,活像老家的石碾,在厨房上碾春为秋,却不发出一点声息。那景象留在心里,让人始终持有对自然和细节的敏感度,以及蓬蓬勃勃的兴趣。
  小院里的菜蔬,确证着自我的感知。通过一朵扁豆花洁白的呼吸,内心收获微小的幸福。黄瓜顶着娇弱的花,花的黄,宝石一样熠熠闪光。花谢,瓜熟,自然的秩序这样明朗,这样一目了然,让人明确时间的期限所在,心里不自觉地安放了一个郑重。
  城区的田园生活,承接着过去的岁月,像一个人的清谈,说着说着,转换了地点。这种闲散、缓慢的生活,反而催生了我的劳动激情。“那些日子里,闲散是最迷人的产业,产量也最多”(梭罗《瓦尔登湖》),所谓的城市节奏没有俘获我的内心,内收,自控,我如同一只静水里的蚌,内里洁净温润,却不自闭,一翕一合,吞吐扩张着周遭的水域。菜蔬种得用心繁盛。我和从老家带来的种子,很默契地达成从根系走到果实的路程。
  是一个寻常早晨。听着小雨在小院里“沙沙”地走着,心里觉得异样的安静。很文学地说,点点滴滴的小雨,直落在我的心里。我竖起耳朵,像一棵菜蔬张开所有的叶子,迎接这来自天上的滋润。隔着玻璃窗,我能看见那种天与地的接纳和孕育。洁净的小雨,安静的菜蔬,它们之间的路径是遥远而又迅捷的。小雨有着植物的属性,它不是高谈阔论,不由分说,亟不可待。沉着镇静,内心温润,小雨是植物的,从容,笃定,在植物的叶脉里走动,悄然无声。叶子青翠。空气清新。我的心就像土地,是在那样的一个时刻,一点一点地变软的,身体里的水分让一个人干净,通透,如同静默的植物,有着寻常的绿色,宽厚的接纳。

  2000年夏天,女儿出生。她的乳名:小雨。那一年,外面的世界喧喧攘攘,“新世纪”的庆典,如暴风骤雨,踊跃昌盛。我需要这样的一场盛典。我需要这盛典来烘托我内心的喜悦。过了2000年,很多人恍然大悟:2001年,是新世纪的第一年。我也终于明白,我一直等待的那个女子,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从此与众不同。对那个著名的比喻,我已然深信不疑:
  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
[ 本帖最后由 仰望或者倾听 于 2009-4-27 12: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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