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自故乡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03 编辑 <br /><br />风自故乡来
武志强

　　这吹在我脸上的风是来自故乡的，为什么这样说呢？是因为我能从这风里分辨出故乡的讯息，它是来自故乡的，风里有浓浓的乡音乡土的情结，风里有故乡的气味，这些我都熟悉，我只要站在这里，就知道这是来自故乡的风在吹。这或许是在那片土地上生长过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感觉。

　　我站在柳堤上，风在吹着柳丝，吹过柳丝的风又来吹着我，我就知道这风是已经吹过柳丝了。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对那个地方的风土就是熟悉的，即使离开后，梦里也是它的滋味。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站在柳堤上就能望见那片屋瓦村舍了，那是个安静的村庄。吹过柳丝又吹过我的风，接着就向那片屋舍吹去了。

　　想不到村口的土路上出现了一群洁白的羊，就像白云朵在移动，所以这风儿不得不先去吹这群白云朵，吹得它们咩咩叫，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它们欢叫着，呼应着。风儿知道这是它的功劳，笑一笑，挥挥手，转个身，就告别了这群白云朵。

　　风儿爬上人家屋顶的烟囱，去缠绵着一缕正在缓缓上升到炊烟，炊烟像是无心似的，迈着从容的步子，什么都不想。但风来与它打招呼了，它们在空中做了朋友，那缠绵里竟有几许的柔情与眷恋。风儿仿佛不愿意离去似的，把这缕炊烟揉了又揉，抱了又抱，不分彼此了。

　　我站在柳堤上，我知道风从哪儿来，吹过炊烟的风依依不舍而去，来到麦场上，去吹那一个个金黄的麦秸垛，麦秸垛很敦实地站在岁月里，像一个个走累了的太阳，现在坐下来休息了。我所知道的是，麦秸垛那里有生长的艰辛和劳动的汗水，有过希望和憧憬，还有收获的喜悦。麦秸垛在风儿的吹拂下，显得很安静，一副见惯不惊，处之泰然的样子。是啊，麦秸垛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岁月沧桑，阅历颇深，这点风儿又算什么呢。麦秸垛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它是金黄的，从头到脚，通身金黄，黄金一样闪光，有着岁月深处的那种静美、安好。

　　风在吹着麦秸垛，吹着，吹着，就吹出了一只老母鸡，它咕咕地叫着，后面跟着一群可爱的小鸡，那是它的孩子们，它的形容姿态上焕发着一种母爱安详的光辉。让我看见就眼热，因为我同时就想起我的儿时，想起我的母亲，我也是这样的依恋啊。

　　老母鸡和它的孩子们开始在麦场上漫步，阳光照耀着这里。它们间或也停下来啄食，神情里有一种发现一粒麦粒的喜悦。老母鸡找见了吃食，就咕咕地叫唤着它的孩子们，小鸡们听到了召唤，就争相奔过去。一个个摇晃着小而笨的身子，回到母鸡的翅膀下，在母鸡的指点下埋头啄食。

　　风儿看见了这幸福的一家子，就祝福一般走过去轻轻地吹着它们，留下了一声声它的问候。那其实就是一种关怀一般的抚摸，在风儿的吹拂下，母鸡和小鸡的羽毛更舒软了，蓬松了。走累了，它们就会回到麦秸垛下，围在一起睡觉，有母鸡在呵护着这一群小鸡，小鸡的梦里也甜蜜，也有风儿在轻吹。

　　我站在柳堤上，我知道这是来自故乡的风，知道风儿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一丝思念和牵挂。风儿吹过了几棵老枣树，老枣树的叶子绿绿的，上面挂着一颗颗开始显饱满的绿枣儿。风儿来到一片庄稼地边，看到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的农人，那农人像是我的父亲，看那走路的姿势就像，但走近了细看，又知道不是。他肩上的锄头被庄稼地里的泥土擦亮了，正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风吹着这农人的脸，同时嗅到了他肩上的汗腥味。他刚刚在地里劳作过。他把他的心血和汗水洒在了这片土地里。他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他准备回家吃晌午饭。此时他正回望这片绿油油的庄稼，他的脸上挂着憧憬一般的喜悦。他爱着这些庄稼，仿佛它们就是他的孩子。风儿过来吹着他了，他撩起衣襟来擦把脸上的汗，嘴里说着：“让风吹一次，真爽，真享受，真舒服。”这也是来自他内心里一种天然的心境。

　　风儿吹着他了，听到了他的夸奖声，边用心的吹起来。风儿是高兴了，边撒着欢儿似的在农人脸上、身上吹拂着，吹得他筋骨酥了，醉了一般。吹得这位像我父亲的农人裂开嘴呵呵地笑了。那是舒心的笑。他一边看着茂盛的庄稼，想象着丰收的场景。今年风调雨顺，一定是个好年成。

　　风儿像是理解这农人的心情似的，知道他满怀的憧憬，于是把撒欢变作撒娇一般的吹拂了，掀撩起农人沾满汗水味的衣襟。就这样，这农人脚步轻松的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我站在柳堤上，我知道风来自故乡，来自故乡的风吹着我，风里有我熟悉的故乡风土人物的气味。就在我身后，风在吹着清凌凌的一堤的水，一堤的水都让风揉皱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匹发绿的闪亮的绸缎。

　　每次回故乡，下了车，走一段路，我都要站在柳堤上，望望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想象它此时的景象，故乡就在我心了。然后，风儿就像一匹撒欢的小马驹吹着我，又走在我的前面，为我带路。我因此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我生怕自己走慢了，跟不上风的节拍，迟一步叩响家门。

　　虽然近乡心更怯，但脚步却停不下来，迎着风，一直向着那个家的方向迈去。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