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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头的婚礼

2020-09-24抒情散文冷晰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2 编辑

二丫头的婚礼 8月27号,我从大西北千里迢迢地奔南而下。30号,是娘的生辰。虽然,娘叮嘱了又叮嘱我们兄妹三个:路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2 编辑 <br /><br />
二丫头的婚礼
8月27号,我从大西北千里迢迢地奔南而下。30号,是娘的生辰。虽然,娘叮嘱了又叮嘱我们兄妹三个:路远,不要回来了。花那个钱做什么?可一想到娘这一生为我们所受的苦难,花的钱再多,要走的路有多远,也一定要赶回去。不为别的,就为在生日那天,匍匐在娘亲的脚下,亲口喊一声娘,看娘的脸上,菊花朵朵开。

29号上午到的县城,在北京的弟弟因临时有事没能回。只妹妹在县城等我。在蛋糕店给娘买了一个大蛋糕,没有等第二天清早的班车,和妹妹租了一辆面包车匆匆回家,只想快点到家,快点见到娘。

因怕娘反对,也没跟娘说我们要回的事,这下可倒好,等我们下午到家,只爹在家,娘早上就带着妞妞去了四舅家。爹说:四舅家的二丫头出嫁,30号的戴花酒。

真是赶得巧。

爹说:赶上了,你们也过去看看吧。

去四舅家要翻山越岭,连日的路途匆匆,又累又乏,只好在给四舅家的娘打了个电话,说我们到家了,明天也去四舅家。

在家住了一晚,起了大早,叫醒妹妹,翻山去四舅家。平日里要三个来小时的山路,我和妹妹爬得飞快,只两个小时就到了四舅家的寨子。

四舅家就在村东头,一下山,转过一道层层水田环绕的弯,一眼能见。四舅家的院坝里,已是人来人往的忙碌,远亲近邻正在坐席。早晨不是正席,下午三四点钟客齐时才是正席。不过,寨子里帮忙的人多,还有早到的亲戚。走廊上,摞着花花绿绿的棉被、枕头、枕巾、还有一些电器大件和日用品。

苗家传统的婚礼,历时三天。第一天,过礼,男方将女方家第二天办席要的酒肉、女方要的棉被等等先送过来,第二天,戴花,女方家办酒席,招待亲友乡邻,第三天,才是男方家的正席。

事先给娘打过电话的,娘在四舅家的屋檐底下等着我和妹妹。妞妞早不知被寨子里的哪个娃娃领着去玩儿了。妹妹自小跟娘亲,二十二三岁的大丫头,见到娘,鸟儿一样地飞过去,把娘搂了个满怀。我在后面慢悠悠的笑着走过去。

四舅家的房子一点都没有变,连屋子左边的葡萄架都还在。临着后山的那片茶树林依旧青幽幽的,泛着油绿的光。

多年前,是多年前吗?时光有些恍惚。仿佛还是七、八岁的我们,我、四舅家的大丫头、二丫头还有大表姐和大舅家的几个表妹在茶树林里采蕨菜,找茶泡(茶树的一种果子,能吃),用手扶着茶树洁白的花瓣,允吸花蕊里甜甜的蜜水。二丫头在后面嚷嚷:给我一朵,给我一朵。我给二丫头撅了花朵开得最好的一枝,看她噘起的嘴,蜜蜂一样地凑到花蕊里,洁白的花瓣,就张致地开在二丫头的唇边。仿佛还是十来岁的我们,在葡萄架下,趁了四舅和舅娘不在家,踩了椅子偷还没有熟好的葡萄,酸得挤了鼻子拧着眉,你指着我笑,我指着你笑,二丫喊的最欢,吃得也最多,不过,吃得多也堵不住她的嘴,晚上,等四舅和舅娘从地里回来,二丫头是铁定的叛徒,我们挨四舅的训斥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没人跟二丫头计较,孩子的心单纯到只有今天,第二天,我依旧撅一枝花朵最繁的茶树枝,给二丫头,二丫头也照样喊得最欢,吃得最多,给四舅告状的还是她。

因为我与故乡的远离,和这些表姐妹们,中间有一段长长的空白,虽,偶尔相见,多少,有点陌生。妹妹跟她,倒是很亲。所以,当娘领着我们到二丫头的闺房里,二丫头看见我们,站起身来和妹妹狠狠地拥抱了一下,却只是腼腆地叫了我一声:姐。我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开心和目光里的兴奋------她一定没想到能在这个日子看到我。

我有点惭愧。如果不是娘的生辰,我断不会出现在她的婚礼上。即使娘告诉了我,千里迢迢,我也不一定能千山万水地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一天赶回来。就像小姨家的儿子结婚,二表妹和三表妹的婚礼,我都没能参加,包括外婆和奶奶去世,还有最疼我的三舅突然离世,我也没能在场。

也许,是山水距离的遥远,也许,是生活的懒惰。纤长的日月里,虽然我们很努力地让情感永恒,可,总有一些懒惰和漠然(是漠然吗?不知道)不知不觉地弥生。敏感和柔软,在渐渐拉长的光阴里,渐生老茧。

不过,血脉就是血脉。在二丫头的那声“姐”里,时光百转千回。如果不是四舅英年离世,二丫头怕早已如很多乡下女子般成了一个淘小子或者臭丫头的娘。四舅离世时,撇下五个孩子,大丫头,二丫头和依次排下的三个表弟。舅娘身体弱,大丫头因为一次莫名其妙地发烧祸及眼睛,看东西模糊不清。正在读高中的二丫头,只好退了学,照顾娘和姐姐,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三个弟弟。而今,大丫头前几年嫁了人,虽男方家境贫寒,但对大丫头一心一意。三表弟、四表弟都已工作在外,最小的表弟正在就读师范院校。二丫头才得以安心出嫁。

二丫头的闺房外,一床大红绣花的棉被方方正正地叠在木格子窗前,那是二丫头将要走入的流年。几个表弟在尽心张罗。听娘说,二丫头要嫁的人,是一个乡村老师,和大表弟在一个村小教学,因为一个瘫痪的娘,才至今未婚。人厚道,是个能过日子的。乡下,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二丫头一点都不嫌他有个瘫痪的娘。

四舅娘听说我们来了,急慌慌地过来,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好几年没见四舅娘,大概是因为二丫头的喜事,总算了了她的心事,老人的精神头格外好。

二丫头并没有着苗装,也没有银饰叮当。我多少有点遗憾,这几年,乡下的婚礼上,很难看到着苗族服饰的盛装新娘。环佩叮当的绣花苗装,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旅游观光里的戏场编排?不过,那身表弟特意从城里给姐姐买来的时装,倒也颇衬二丫头的俊秀容颜。
我在闺房里陪着二丫头说了一会儿话,看闺房外的院坝里,亲戚陆续远道赶来,也出去帮着凑人手。

正席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绵延到6点多,一拨一拨,你来他走。家里人少,我临时做了传菜员。近8点时,男方家娶亲的队伍到了。又是一阵忙碌。这一夜,二丫头是不能睡的,也睡不着,明天天不亮,就该随男方家的迎亲队伍启程,跨过这扇门,走出这个院,走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山路,从此,就是夫家的人。从闺女到妇人,只需要一个夜晚,而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却是长长一生的跟随。

一宿未眠。和其他几个姐妹坐在闺房里陪着二丫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男方家的唢呐一响,眼泪迅速在二丫头的眼里聚集,从四舅娘到娘,再到远亲近邻,一一哭谢恩情。二丫头抱着我的时候,我很想说两句祝福的话,却哽咽不能语。直到二丫头随她的并不丰盛的嫁妆和迎亲的队伍走出了很远,才在心里说:二丫,要幸福呀。

二丫头要走的这段山路,究竟有多长呢?不管有多长,我都希望,路上的四季,开满幸福的花朵。

下午和娘、妹妹一起返家,妞妞赖在我背上。

山路也长长。会开满花朵还是长满荆棘?

晰子8月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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