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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枞膏灯,洋油灯

2020-09-24叙事散文彭建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3 编辑

随着岁月的流逝,常常有一些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浮起。那漂荡不定的火花,那愈拨愈亮的灯芯,那总也无法擦成本色的玻璃罩子,在我的眼前站成一副三十余年前洋油灯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3 编辑 <br /><br />随着岁月的流逝,常常有一些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浮起。那漂荡不定的火花,那愈拨愈亮的灯芯,那总也无法擦成本色的玻璃罩子,在我的眼前站成一副三十余年前洋油灯的模样,竟然晃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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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我的最初记忆里,灯的概念既不是当今大行其道的电灯,也不是时下偶尔一见的蜡烛,而且还不是洋油灯。说起来,现在的80、90后一代的年轻人也许不会相信,那“灯”竟然是枞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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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枞膏灯,其实算不上是一种灯,只是一小块的枞树木头。这是我们家乡的土话,我的老家习惯将松树称之为“枞树”。松树会流出一种半透明的金黄色液汁,极稠极粘,干后晶莹剔透,清香弥漫,这就是松香。松香是拉二胡的人必备之物,幼时开展学习小靳庄运动,除了演戏外,还掀起了全民学吹笛子拉二胡的热潮,我就曾见过大人们时常将干硬的松香块,粘着二胡那把弯弓上的马尾巴毛,一遍一遍地反复来回划拉,擦得松香变成细小的粉屑纷纷飘落。当然,枞膏灯并不是指那些纯粹的松香,而是那块能够流出松香来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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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生产队每年冬季都要砍伐一棵浑身结满了枞膏的松树,统一劈开分给各家各户。每家再自行剖析成手指粗细四五寸长短的木条,仔细地储存起来,待晚上需要点灯时,拿出一条来,在一只破碗里斜靠着,将露出碗口边的那头点燃,于是 一点火苗便快活地跳动起来,输送出一片昏暗的光亮。这样一盏枞膏灯,只能照半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累计起来,所耗也是巨大的,所以平时不到非用灯不可的时候,大人们是万万不会动用枞膏灯的。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乘着天色没有黑透,呷了饭洗了脚,早早地埋进被窝里。或者与几个邻居坐在禾坪摇葡扇摆龙门。或者就于脆围在屋里桌子边,摸黑讲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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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我幼小的时候,家里用枞膏灯一般是三种情况:晚上吃饭;奶奶和妈妈夜间纺棉纱纳鞋底;来了客人。后来我上了学,每天晚上都要读一会书做一阵作业,妈妈又特许可以用一条枞膏点灯。爸妈将枞膏当成宝贝一样看管,决不允许胡拿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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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顶风“作案”就吃了一番苦头。那是一年的除夕夜,半夜里家家户户都要燃放“开门响”鞭炮,我从家里偷了一条枞膏点着,满院子阶矶上去捡未炸响过的鞭炮。凌晨时,奶奶发现我不在床上就告诉妈妈说“华仔不见了”。爸爸说“肯定是捡炮仗去了”。妈妈特精明,马上就说“肯定偷了枞膏去了”。于是当即去找。其时我正拿着枞膏灯,厥着屁股在地上的散发着硝烟的纸屑中翻寻鞭炮哩,突然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火.辩辣地疼。正想开口骂,但扭头一看是妈妈,便作声不得。我知道自己所错何在,慌忙将枞膏灯吹灭递给妈妈,一溜烟跑回家躲进被窝里浑身乱颤地哭。奶奶搂我在她怀里,不停地安慰。她说:“你就是偷家里的大糖泡谷呷,也不要偷枞膏去耍呀。没有了枞膏,奶奶就不能纺棉纱,妈妈就不能纳鞋底,你就不能读书。好华仔别哭了,你爸妈和奶奶都心疼哩。”这时我分明感觉到,有一种湿湿的东西正掉落在我脸上,我知道那是奶奶的泪珠。每次我哭泣时,奶奶都要陪着我掉眼泪,只要奶奶一哭,我立即就停了下来,因为我也心疼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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枞膏灯大约伴随了我三年读书时光的每个夜晚,后来用上了洋油灯。据说那时候我们国家还不能生产煤油,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所以那时的煤油就叫洋油,煤油灯也就自然称做洋油灯了。洋油灯比枞膏灯要明亮、方便,但是需要花钱。那时在队上出一天工,爸爸可挣一毛五,妈妈只能挣九分钱,可是一斤洋油就要一毛一才能买得回家。更重要的是,即使有钱也不能想买就买,它与粮食、猪肉、布匹、大糖一样,都属于紧销限购物资,必须凭票购买。后来我的大弟三弟又陆续上学读书,用灯的频率更高了,然而此时生产队上已不再分发枞膏,除了点洋油灯外已别无他法。为了解决洋油不足的问题,妈妈只好拿家里分到的其它票证,四下里去跟人家兑换洋油票。那些年,就为了那盏能让我们兄弟读书的洋油灯,可以每天晚上亮起来,亮得久一些,我们全家几乎没有买过一件新布料,我们兄弟所穿都是爸妈的旧衣改做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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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忆起洋油灯的所有最经典的镜头,都是关于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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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家里只有二间半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是用木板架了楼的住房,爸妈和几个弟弟住着。还有一间呈7字勾的屋子,是我家与二堂伯一家共有的,那个拐弯的地方砌了二人高的土墙,其中小的那一块就是我和奶奶住的一个半间屋子。奶奶每晚都要摇着一架小纺车纺棉纱,洋油灯总是放在奶奶的那个大木箱上面,昏暗的灯光从玻璃灯罩里溢出,照着纺纱的奶奶和读书或写作业的我,在黝黑的屋子里,两面墙上晃荡着奶奶和我还有那架纺车巨大的黑影。每晚睡觉时,奶奶都要仄着身子去吹那洋油灯。“呼--呼”,奶奶努着缺了牙的瘪嘴,使劲地吹,那看似虚弱至极的小灯火,在玻璃灯罩里晃呀晃,几次变成小豆粒就要熄灭,却又晃呀晃终于回复光明。每当这时我就格格地笑,奶奶说,你笑吧,总有一天你也老得跟奶奶一样牙齿全掉光,让你的孙子去笑话你吧。说着,奶奶从床头摸出一把大蒲扇,使劲一扇,灯就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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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那盏灯,因为刻骨铭心,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那枞膏灯那洋油灯已不复存在,但那如豆的光亮却始终长明在我的记忆里,是那般的闪烁是那般的温馨,给了我一生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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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谭居士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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