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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天水古巷走笔:务农巷

2020-11-13叙事散文陇上秦风
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祖辈世代以务农为业。若不是十三年前中考时成绩还行,那现在十有八九仍在务农。因此,当我在寄居的这座城市见到“务农巷”的时候,便觉得格外亲切。想着仍在老家务农的父亲母亲,不禁让人心头一热。务农巷是育生巷里的一条巷道。如果说
  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祖辈世代以务农为业。若不是十三年前中考时成绩还行,那现在十有八九仍在务农。因此,当我在寄居的这座城市见到“务农巷”的时候,便觉得格外亲切。想着仍在老家务农的父亲母亲,不禁让人心头一热。   务农巷是育生巷里的一条巷道。如果说,解放路算是大江大河,育生巷算是一级支流的话,那务农巷至少应该是二级支流了。民间时期,天水的巷道有130多条,2000年前后,仍有七八十条之多。这些巷道,大多为南北走向,与两山夹一河的天水城内东西走向的主干道构成了众多的“井”字形交通网络。但务农巷却是个例外,它从育生巷的中间向西直插进去,然后顺着古民居院落的狭隙,象一根没拉直的绳子一般,曲曲折折的拐来拐去,又分出众多的枝杈,走进西关的深处。而主巷道最后则向北一拐,又出解放路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很不规整的“L”形。   那天风轻云淡,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西关民居群落的上空,悠长的务农巷巷道便深深地陷在巨大的阴影里,让人有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小巷有两米来宽,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车辆往来穿梭,偶尔有人进去,手里则是家常的用物,步伐从容而闲适。两侧的墙面很旧,斑驳陆离,墙头甚至有干枯的蒿草纤细而瘦若的身影。每隔一段,两侧就会有老式大门。门大都开着,站在巷道里,就能看到直对的照壁和里面的二门。漫步在这样的巷道,没有楼梯道抬阶而上,看不到紧闭的防盗门冷淡的面孔,面前的情景便有些恍惚,那不是乡下老家的格局与情景吗?也许这正是务农巷的魅力,它能把你从车水马龙的都市大街立马带到静谧的田园乡村,让你在时间的深处感受这座城市的背景,感受农业文明和农耕文化与现代社会的一脉相承。在这样的老巷漫步,就会使人想起“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话来。   如果说务农巷仅仅凭借着浓郁的古巷风貌营造了一种类似田园乡土的情境的话,那就把务农巷看的过于简单了。1600多年前,在进去这条巷道的人群中,有一位仪容秀丽、才思机敏的女子。她叫苏蕙,字若兰,生于东晋前秦时期,陕西武功人。她出身诗书世家,十六岁嫁给秦州刺史窦滔,就住在务农巷的刺史官宅里。这对如胶似漆的夫妻,给今天的天水人民留下了不同版本的故事。有的说窦滔对这位花容月貌、聪颖过人、深通文墨、善刺能乡的妻子,爱若珍宝,夫妻相悦,如鱼得水。后来苻坚攻占秦州,闻知窦滔声誉极高,仍委其为刺史,但他的几个同僚却诬告窦滔与东晋藕断丝连,有结派谋反之意。苻坚便将他贬为庶人,发配到沙州(今敦煌)以西服苦役。另一个版本是:窦滔在与苏蕙生活几年后,移情于宠姬赵阳台。该女能歌善舞,美丽动人,窦常与她在别处居住。苏蕙知道后,责打了赵阳台。赵怀恨在心,在窦面前专进谗言,窦便对苏蕙日渐疏远。苏蕙二十一岁时,苻坚派窦滔镇守襄阳,苏蕙忿其夫薄情寡义,不与同行,窦便携赵阳台赴任。两个版本的故事造成的结局是相同的,夫妻离别后,苏蕙苦等数年,杳无音讯。苏蕙日夜泪掩星眼,紧皱娥眉,最后将沉积于心头的无限思念和无比忿恨,用五彩丝线在八寸见方的锦帕上织就了一幅回文诗,并起名为《苏氏蕙若兰织锦回文璇玑图》。两个版本的故事又略有不同了,前者是锦帕传到长安被秦王看到,感动之下查清了谋反之事真相,赦免了窦滔,官复原职,日后夫妻更加恩爱,白头到老;后者呢,苏蕙派人将锦帕送到襄阳,窦滔读后,悔恨交加,便把赵阳台送回关中老家,亲自备车马将苏蕙接到襄阳,也是恩爱如初,白头偕老。   这则一波三折令人叹为观止的爱情之所以能有好的结局,璇玑图功不可没。璇玑图纵横各29行,全文共八百四十一字。可从左右、上下、里外、交互、退一字、叠一字、半段顺逆、旋回诵读,均能成七言、六言、五言、四言、三言等多种格式的诗文。武则天在《织锦回文记》中记道:“织锦为回文,五彩相织,莹心耀目,纵横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万余言,纵横反复皆成文章”,称其“才情之妙,超古迈今”。自此后,回文诗成为一种古体杂文诗被应用和研究,在近年陕西召开的首届中国汉文字璇玑图回文诗研讨会上,认为图中蕴藏着14000余首诗。璇玑图也成为回文诗的开山鼻祖。   据说,苏蕙在务农巷织锦台织璇玑图时,年仅二十三岁。这样一个闺中弱质的女子,以精意聚于八百言中,上陈天道,下悉人情,中稽物理,旁引广譬,才情之高,慧心之巧,真为千古绝唱。清代诗人杨芬灿为此留诗:“莺花古巷秦州陌,云是苏娘旧时宅”。据《天水县志》记载,解放前务农巷巷口门楼还悬有“古织锦台”和“晋窦滔里”两面大字匾额的。但今天的务农巷,已经没有这些东西了。当地一位青年作家的文章中称,务农巷2号院后有一座二屋绣楼,就是苏蕙织锦的地方。于是,我走进这个离巷口不远的2号院时。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院中央是大花坛,几面歇山顶的古旧屋宇破败之处,已经用现代材料修补过了。院子东南角有一小门,门外果真有一座二层木楼。但小门是锁着的。问问院中南房屋里的一位老人,老人告诉我,那就是一座绣楼,但不是织锦台;织锦台还得往里走,随便问问里面的人,都知道的。我便想,是啊,一个木质的阁楼,哪里能耐得住1600多年间的风风雨雨!我望着木楼说,能上去看看吗?老人惋惜的说,拿钥匙的人不在啊。我想,反正不是织锦台,不看也罢。便走出了2号院。   继续西行。过了一个向南的分叉路口,又是一个向南的分叉路口。四位中年和老年的妇人正在逛闲。我打问织锦台,她们顺手一指,“就是这最里头的一个院,可啥也没有,没一点看头的”。即便真的没有过什么看头,我也想进去看一看。巷道更窄小了,一顶四人的小轿或许还能勉强通过,但换了两轮马车,可能就难了。最里面是28号院。让我吃惊的是,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大门也没有,两排房子的拐角处的空隙里,将就成了一个最简易不过的方框形木门了。门牌号就钉在一侧的墙壁上。进了院子,四面都是房,可没有过一处是古旧的建筑。南面的更绝,是一栋混凝土结构的二层楼房。按巷口妇人的介绍,东面的房子就建在古织锦台的基础上的,但我看一看,还是找不到一点历史的痕迹。四处看看,南房二楼门口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我问这里是织锦台吗?他操着半生不熟的天水话说:不知道。   出巷口的时候,四位逛闲的人还在。她们见我败兴而归,好像对着我又好像没有的说,她们在小的时候,织锦台那里是一座老房子,后檐墙上边的裂缝有两三咋长。那院子人住着老是不太平,这些年倒了好几茬手。这些话,似乎成了我在这个午后面对织锦台体会到的最具体最真切的讯息了。   原本一条普通平常的巷道,有了苏蕙,有了织锦台和璇玑图,再次走在这里,人的情绪便变得复杂起来。对于有着8000年文明史和2700年建城史的天水来说,这段故事其实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但细细一想,她的份量又不可小瞧。这段历史,比起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石窟第一个洞穴的建设要早的多,比起丝绸之路的开启后天水成为此路上的重镇要早的多,比起杜甫流寓天水要早的多,至于明朝时期建设的伏羲庙和天水城内星星点点的明清民居宅院,那不更不消说了。更西端的巷道里,原本朴素的民居院落,有一部分已经开始翻修,最高的竟然达到了四层。在最北端的出口,我又折身走了回来,还是东段的巷道保存的更有味道,更适合于想有关苏蕙、有关璇玑图。快出巷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对表年男女,男的染着桔黄的头发,女的穿着低的不能再低的低腰裤。这不仅使我想到,现在终究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对于这些消费着爱情快餐的青年人来说,或许已经不再知道苏蕙和璇玑图的事了。是啊,在这条老巷里,碰到最多的,就是老人,甚至频频一再见到的,是一家又一家门上新贴的挽联。我不知道,除了老人,还有多少人愿意固守着务农巷,固守着苏蕙织锦的那一块历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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