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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竹话

2020-09-24抒情散文冷晰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1 编辑

竹话 .梅兰竹菊。自古,竹,便是四君子之一。苏东坡有诗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陈从周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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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话
.梅兰竹菊。自古,竹,便是四君子之一。苏东坡有诗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陈从周在他的《园林清议》里说苏东坡:“这位老先生原来是一位食肉的,如今西湖上酒菜馆中以“东坡肉”与“宋嫂鱼(醋鱼)齐名,但事实在肉欲竹两者处理上有矛盾时,东坡先生宁可食无肉了,那几竿清逸的修竹,在他的举居处却也不可缺少的呢。东坡先生之所以成为东坡先生,他不肯轻易抛弃雅趣。”照此说,东坡的诗词之所以流芳千古,当有竹的功劳在内。才又有了另一句写竹名句:“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东坡之外,尚有另两位画竹大师,一为郑板桥,有诗云:“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秀竹,秋风江上作鱼竿。”还有唐代画竹名家萧锐。香山居士与之交厚,曾赠诗于他的画:“植物之中最难写,古今虽画无似者; 萧郎笔下独逼真,丹青以来第一人。人画竹身肥臃肿,萧画茎瘦节节疏;不根而生随意生,不笋而成由笔成。”可见,竹在中国文化中所占据的地位,它几乎成了古代贤哲明心言志的一个寄托。陈从周乃中国园林建筑的一代大师,在他的《园林清议》,专程有一章《说竹》。可见,竹在中国园林建筑里的地位的也一样不可替代。

然,我却以为,文人墨客笔下的竹,心中的竹,并非竹的本质。枝疏叶柔的清丽典雅固然是竹,刚直有节的坚贞不阿固然也是竹,但,我总觉得,这样的竹只适合文人的诗词歌赋,画者的纸中写意,或者,王谢堂上的案桌壁挂,曲幽庭院的点缀与摆设,远非我记忆的竹之质朴本色。

在土家山寨里,竹是极为普通的,围户成片,依山成林。绿竹漪漪,修篁成阴,竹林风声,雨夜滴翠……所有唯美的赞誉,都有地方安放妥当,且一点都不显过分。“数茎幽玉色,晓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 渐笼当槛日,欲碍入帘云。不是山阴客,何人爱此君。”“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达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的诗句,亦有地方寻踪遁迹。如果有哪位置隐士高人,愿如王维般隐于深山竹林的茅屋陋室,吟一曲“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亦处处皆佳境。

山里,竹的品种繁多,高大粗壮的楠竹,斑竹,窈窕美人凤尾竹,湘妃竹,都常见踪影,各为阵营。不过,山寨里,水竹居多(百度于水竹的解释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天生一付文静姿态,茎挺叶茂,层次分明,秀雅自然,四季常绿,是室内清供佳品,亦是切花的好材料。其养护简单,管理粗放,可水植也可盆栽。因此深得盆景爱好者的青睐。)这好像离土家山寨的水竹相去甚远)。山里人,用水竹编织宋祖英的歌:《小背篓》里的背篓,还有竹席,竹簸箕,竹撮箕,竹篮,等等。山寨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一片不算小的竹林。我家老屋的右侧,亦是青竹漪漪,不知道是哪辈祖先种下的,还是水竹自然生发都不可知,日月晨昏的光阴里,与菜园亲密的毗邻。
爹编织背篓的技艺娴熟,农桑偶闲,爹从灶房拿了砍柴刀,反背着手,咳嗽几声,走到竹林里,先把柴刀放到竹林里的草叶上,在手心里“呸呸”两声,吐两口唾沫,才拿起柴刀,在竹林里用眼光巡视一圈,看哪几根竹子适合,当年的新竹是不能砍的,尚未长成,韧性不够,老竹和新竹,爹只需一眼扫过,就能辨出,绝对不会弄错。手起刀落,“悾悾”两三下,一根竹子齐根砍断。一个背篓大约需要七八根竹子,爹每次都不多砍,刚够一个背篓的用量就收手,然后,把它们拖到竹林边缘,剔尽枝叶,再横抱到院子里“哗啦”一声,扔在院中心的水泥地上,蹲下身,挨根竹子审视一遍。娘早从堂屋里搬来椅子,放到爹身后,拿来了篾刀,挨放在椅脚边。
竹子在爹的手里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任凭爹扒来拨去,半晌,爹才直起身,坐在娘刚搬来的椅子上,弯腰拿起椅脚旁边的的篾刀,砍,剖,刮。

除了编织背篓和竹席之外,爹要高兴,还会用边角废料编上机个蛐蛐笼、鸟笼,送给邻家的娃娃们。
竹林,是爹的钱袋,也是我们的乐园,夏天,我喜欢搬张小椅子,在竹林里背书,写作业,间或带听鸟唱歌。我家的竹林里,还生长着几棵高大的棕榈树,两棵李子树,一棵杂木古树,有小鸟筑巢在高高的枝桠上,竹林里,由此也是了小鸟儿的天堂,在竹枝间自在地飞来跳去,偶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抛个媚眼示示威。夏夜,竹林里蛐蛐的歌声此起彼伏,萤火虫拎着灯笼飞来飞去。我和弟弟常常蹲在竹林边,聆听蛐蛐歌声传来的方位,捉一些萤火虫放到蚊帐里。
给我们的快乐和诗词歌赋画中君子相比,我想,竹林更愿意和我们一起拥有平凡人间的世俗幸福。

春雨过后,还有竹笋,春天的竹笋,是娘的拿手好菜,是窘迫餐桌的美味佳肴。

除了寨子里竹林,山上也有成片的竹林。山里的竹子叫山竹。在乡民的眼里,这些山竹可不都是摆设或者无用之物,他们,是乡民们一部分油盐柴米的来源。
山竹身姿修长,长不粗。属于竹子里的“窈窕淑女”。当今以瘦为美,山竹当之无愧。每年夏末初秋,寨子里的妇女们结伴去山砍山竹。砍山竹有讲究,要隔年成竹,一般都要比拇指略粗,且竹身挺直方可。太细的不要,太粗的不要,弯的也不要。几个妇女结伴到山里,一片竹林,你居左,我居右,你占西北角,我在东南方。自然分工,从不相争相扰。
妇女们砍竹是极有分寸的,当年的竹,绝不乱砍,要为明年留后路,太细的,也不砍,让它们自然生长,虽然有时会挡了道,影响砍竹的速度,但宁可慢些,也绝不伤害幼竹或者故意放倒用不着的竹。边砍,边剔枝叶,把剔了枝叶的竹放在枝叶上面,等砍得差不多了,返身一堆一堆地抱到一起,用竹篾或者野藤捆成捆,背下山。有直接背到收竹处的,有先背回家,放在自家院子里,用细棕绳编织成竹席,论“床”卖。能多卖点钱。
娘也常进山砍竹,背回来,爹已经搓好了棕绳,把竹子修整成长短差不多,再摊开在院子里,用棕绳编织。
娘编织竹席又快又精细。夏末初秋的夜,月色高悬,清风送爽。爹在旁边搓苞谷,娘在院子里编竹席,我和弟弟,跪在娘编了一半的竹席上,数星星。那时,我和弟弟都不会背诗,只是在与竹有关的岁月里,单纯地快乐着。
等我们知晓“萧萧江上竹,依依遍山麓。晨霞屑明金,夕月拥寒玉。 梢梢绿凤翼,叶叶青鸾足。深丛疑立壁,高节折垂 。 荒凉含雨露,历乱同草木。不求笋煮羹,不求椽架屋。 条作长笛,吹我平调曲。”的含义,山竹年年青。娘,已经久不砍山竹。也不编竹席了,只爹依旧编他的背篓,偶有乡邻索要购买,爹从不相拒。有钱的,象征性地给几个, 没钱的,先拿了走,背烂了背篓才想起来要给钱的也有,或者,用自家的鸡蛋,鸡鸭,或者,半方新鲜猪肉交换的,爹总是一一纳收,从不论多与少。
“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 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郑板桥的竹在郑板桥的诗里画里千古流传,而故乡的竹,却在我的心里,乡民的心里,与乡情一起,年年笋生,根根相缠。
晰2009.5.19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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