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愧疚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04 编辑 <br /><br /> 永远的愧疚


十二年前母亲病故，这对我们家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如此残酷的事实，无端抱怨母亲抛下父亲和儿孙急匆匆地一走了之。擦干眼泪，我将失去慈母的悲痛化为动力，全身心地照料身体羸弱年逾古稀的老爸。
那段时间我索性不顾孩子老公，住在老爸家，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精心调剂一日三餐。每到中午和晚上，父亲总是拄着拐杖站在小区的门口盼望着我早点回来。看到身体瘦削的父亲弓着腰孤独无助的样子，我深感责任重大。只要能照顾好父亲，我可以不惜一切。
忽然有一天，父亲说一个朋友给他介绍老伴。我立马急了：“开什么玩笑呀？你这么大年纪浑身是病，哪个女人能心甘情愿伺候你呀？”父亲慢条斯理的说：“你也有自己的家，孩子还小，我不能总拖累你呀。”我苦口婆心地解释道：“孩子有人管，不用你操心。你衣食无忧的，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你再找也找不到像妈妈那样的人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可不能往家里领。”然而，我终于没有拗过父亲。
那天，大雨滂沱，父亲穿着水靴，拄着拐杖挪出家门，步履蹒跚地向介绍人家中走去。没过几天，父亲领回一个老太太。从此家里便起了硝烟。
我经过多方打探，得知那个老太太非同寻常。她有过多次婚史，先后嫁过三个离休老干部，每经历一次婚姻都占有一套房子。我把这个事实向父亲和盘托出后，又警觉地告诉他：“她来咱们家也是居心叵测，要占房子，这样的人坚决不能进我们家门！”然而父亲无视任何人的劝阻，坚决要把再婚进行到底。
无奈之际我发动哥哥姐姐助阵，居然把那个老太太给撵走了。我索性不上班了，把父亲送到哥哥家，在哥哥家里照顾父亲。可父亲还是执迷不悟，整天对我大喊大叫，说我剥夺了他的自由。看着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茶饭不思的可怜样，我们无所适从，后来就任凭他我行我素了。
父亲是个很传统性格很执拗的老学究，而那个老太太八面玲珑前卫时尚，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走到一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从此我很少回家，不爱看到那个与我们家传统格格不入的老太太。我恨她，更恨那个给我们家添乱的介绍人。
每逢年节假日，我还是惦记老爸，依然和过去一样带着老公和孩子回家，可每次回家看到那个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提醒父亲要有防范意识，鼓动他把老太太撵走。那时孩子虽小，但也明白大人的心思。他把老太太的毛绒玩具弄得脏兮兮的，用水枪到处呲水，把家里造得一片狼藉。尽管这样也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我还是想让父亲回心转意把老太太赶走。父亲对我的消极态度很抵触，总是说老太太如何聪明如何能干。我开始责怪父亲的自私，怨恨他对子女的薄情。
父亲和后老伴结婚七年后因病归西了。七年中，父亲与子女之间总是因为老太太而产生大大小小的摩擦。我总觉得父亲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变得不是原来那个和蔼慈祥的父亲了。
父亲走后，我耳闻目睹了许多和我们家类似的家庭纠纷，从中也慢慢悟出了一些道理。我多次反思父亲生前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感到自责和愧疚。不管父亲年岁多大，他都有婚姻自主的权利。父亲执意找后老伴，也是为了不拖累儿女。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老伴不是儿女所能替代的。老太太无论多自私多贪婪，父亲都不觉得过分，那是因为父亲包容她欣赏她。如果能用家里的钱财换取父亲的欢欣和幸福以至延续他的生命，那么房产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的祭日快到了。在追思父亲的日子里，我万分想念可亲可爱的老爸。我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何执意再婚，可惜我的理解来的太晚了。我多么希望天堂里的父亲能够宽恕我曾经的专横和自私啊！老爸，如果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我会无私地尊重您的所有选择。
2010年1月6日星期三 作者/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