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滦州往事(三章)

2020-09-24叙事散文齐凤池

滦州往事(三章)
随笔
齐凤池我的小山村我曾在滦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插队五年。起五更爬半夜土里刨食的日子,是我今生今世最难忘的一段苦恋。小村在山里藏得很神秘。要不是黑山羊们撒下一路像黑枣一样的粪便泄了密,也许小村就是当时最穷的“桃花源”。小
滦州往事(三章)
随笔
齐凤池            我的小山村

  我曾在滦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插队五年。起五更爬半夜土里刨食的日子,是我今生今世最难忘的一段苦恋。

  小村在山里藏得很神秘。要不是黑山羊们撒下一路像黑枣一样的粪便泄了密,也许小村就是当时最穷的“桃花源”。

  小村人每天乘坐晶莹的露珠耕耘大山,却没能走出油灯照亮的贫寒.老村长牵着那头老态龙钟的黄牛,每日弹拔欲断的山间小路,老牛跟在身后,默默地咀嚼小村。

  小村是先人苫盖的九十九座蛙嘴状低矮的茅舍,房屋裸露的脊梁支撑了几生几世的寒酸。小村人蜷在巴掌大冰冷的土炕上,嚼着无精打彩的日子,年轻人爬上山顶偷偷向山外张望。

  荆棘上悬挂晶莹的早晨,凋谢后的昨天,是一串串凄冷的啜泣声。年轻人的胆子比小鸟的翅膀还嫩,没飞到小路尽头,又返回小村。这样反反复复的试飞,不知伤害了多少稚嫩的翅膀和信心。

  忽如一夜春风来”,诞生三月的春风很朗润,迅速飞进小村,小村人像灌了浆的麦苗,一夜间,长出一片喜人眉眼的绿色风景。老村长甩掉那件束缚筋骨的羊皮袄,带领一茬年轻人重新试飞,这次飞行,终于找到一种最适合小村人飞翔的姿势。

  从此,纤细的山路舒展成宽阔的坦途,

  嶙峋的山坡开满绿茸茸的早春,

  山沟里栽下一棵棵滚烫的誓言,

  等不来年就挂满淡绿的娇嗔。

  先人留下的遗产推倒后装册成历史,

  小村的天空里有小鸟啁啾乳燕喃和唐诗宋韵。

  当我和南去燕子重回别离的小村时,我已找不到房东大娘的家门。我的眼前是一片二层楼拔节的骨气和小村人挺直的精神。
            一只眼队长

  一只眼队长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的人。他把一只左眼,镶嵌在高丽国三千里江山一座无名高地上。剩下一只右眼,搀扶着他的拐腿的女人。
  他把两只眼的深情集中在了右眼上了,每天总是深情地瞅着盘腿炕上给他生儿育女的拐女人。拐女人很有本事,一口气给他生了七个象高粱花一样的闺女,和一个象土猴一样的儿子。这让一只眼队长整天乐得合不上嘴和那只玻璃球的眼睛。
  别看队长一只眼,他一只眼能看云识天气。什么样的云彩能下雨,什么样的云彩没有雨,他看得比天气预报还准。村里人都说,气象预报不如一只眼,他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和烟尘。   开春后,小草刚刚拱破地皮,他披着那件志愿军黄棉袄,哄着全村男女劳力上了山坡,他弯着象弓一样的腰,坡上坡下来回跑,象是一种飞翔的姿势。他带领大伙在山坡上栽下一棵棵桃杏梨开花的诺言;夜晚,他领着一帮妇女,给打蔫儿树苗灌溉润身。
  到了麦熟的时候,他站在地头,用一只眼看着眼前象金缎一样的麦田,东南小风一吹,金色的麦浪直打滚儿,乐得他抿不上嘴。
  他掐一穗手上搓搓,数数麦粒儿,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嚼,那表情,好象吃到了雪白的馒头和香喷喷的大饼。
  他弯下腰去,将手中的镰刀插入麦垄的根部,他一镰一镰地从五月的麦熟一直收割到丰收的喜悦。
  一担担麦子,颤颤悠悠从他眼前走过,挑到场上,他看着象金山一样的麦垛,拍着胸脯说:“如果明年风调雨顺了,咱也尝尝过黄河的味道,再找找过长江的感觉。
  收完了麦子,点上了晚玉米,一眨眼就到了大秋。
  早晨天刚蒙蒙亮,一只眼队长拾起一块石子儿,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用一节铁轨做成的上工钟声。不一会儿,仨一群俩一伙懒洋洋的社员陆陆续续地凑到一只眼的跟前。
  他派活计时,一群妇女还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人说,昨晚知青王文刚拿五节电池手电筒上茅房,茅房里有个女人正忙着换内裤里的货,那女人向他使声,他装作没听见,用手电光在女人身上乱摸索。
  一只眼队长一听,这里就有勾当,他立刻止住妇女们的议论,他在村里找茅房里的女人,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一个敢吱声。从此,一根毒苗刚酿芽,就被他掐死在萌芽中。
  那年雨水特别充足,每棵晚玉米身子都怀上了近一尺长的双胞胎。象马牙一样大的玉米粒儿雪白雪白的,真叫人喜欢。乡亲们都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到年根分红时,队长吩咐,留下好的当种子,拿出一部分交公粮,剩下的按脑袋分。乡亲们不仅家家都分到了充足的粮食,而且将一年的喜悦带到了家中。而一只眼队长却被那一年的喜悦击倒在了炕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村里的赤脚医生诊断他得了食道癌,从此,香喷喷的棒子粥,再也不能润胃肠。  
  一只眼队长躺在炕上半个月水米没打牙,他天天盼着县里传来粮食亩产过长江的喜讯。
  终于到了大年腊月二十九,村里响起了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他听到了喇叭里传来亩产过千斤的喜讯。他的一只右眼终于滚出一滴烫人的泪。
  他死时,右眼闭上了,可左眼怎么也闭不上。我在炕沿边儿前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只玻璃球假眼仁儿,好象闪着晶莹的泪花。

                  我和小牛   我在农村插队那年才十五岁。张品队长嫌我个子小,叫我赶牛车,往田里送粪。我只赶牛,装车卸车的活有人干。只是苦了牛了。牛车一天要往田里跑十好几趟,牛一点怨言也没有。   其实,牛已经很老了。它生过四胎了,前三胎都有了自己的后代。按说它已是曾祖辈,该享清福了,可生产队里大牲畜少,不得不使它。它好像也清楚这一现实。啥时套车,啥时卸套,全听主人的安排。   牛,比不上驴,累了在地上打俩滚儿就解乏了。牛休息,只能卧在地反刍。反刍岁月,其实也在反刍自己的命运。   一日,我赶牛车往地里送粪,第四胎小牛也尾随车后。当车行至机耕路上,小牛撒着欢儿,跑到了老牛面前,挡住了去路。我下车哄它,它不动。当我举起柳条鞭要抽它时,鞭还没落下,它撒着欢儿就跑了。边跑边回头看我,还不住地哞哞直叫。老牛又拉起了大车,大车在机耕路上吱钮吱钮地往前走着。   看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撒欢儿奔跑的小牛的背影,我想,不懂事的小牛,别看你今天这样天真顽皮,将来老牛这套大车就是你的。你的路,要比老牛还长还艰辛。   在我回城前的那年,老牛终于老死了。它那干瘪的躯体,成了乡亲们饭桌上最美的牙祭。队长张品给我端来一碗炖熟的香喷喷的牛肉,看着这碗肉,我马上就想到老牛,顿时我的喉咙就象有一块东西卡住了。我赶紧扭过脸去,我的眼里立刻噙满了泪水。我怎么也吃不下这牛肉。最后还是叫队长端回去下酒了。   第二天,小牛就拉起了那辆大车,每天早出晚归,开始了它漫长而艰辛的生存之路。这时的小牛显得成熟多了,过去那天真顽皮的影子,早就丢失在了漫长的岁月路上了。它开始默默地拉车,默默的反刍。后来,我返城参加了工作。就和小牛分开了,临走时,我用手摸着它的头,我发现小牛的眼里好象有泪水。   如今,我离开农村已经好几年了,小牛早已成了老牛。它是否还活在世上,我不清楚。为了能见到小牛,我经常站在路边,向过往的农村赶车的人打听小牛的情况,顺便叫他们带去一些我的安慰。
 通联:063026 唐山市开滦集团荆各庄矿业公司 齐凤池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10-2-11 10: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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