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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绽放的岁月

2020-09-24叙事散文任意
吃地瓜的日子很长,大约经历了十几个年头。我渴望的目光已经有些干枯,有些绝望。但是心中的美好愿望一直在心里滋生,甚至常常让梦变成现实。上高中的那年我还是带着地瓜面做的窝窝头和老咸菜。我瘦弱的身躯一直处于未成熟的状况,我穿的衣服一直是娘用粗棉线

吃地瓜的日子很长,大约经历了十几个年头。我渴望的目光已经有些干枯,有些绝望。但是心中的美好愿望一直在心里滋生,甚至常常让梦变成现实。上高中的那年我还是带着地瓜面做的窝窝头和老咸菜。我瘦弱的身躯一直处于未成熟的状况,我穿的衣服一直是娘用粗棉线纺织的面料。看着集市上,商店里的花洋布,我只有望尘莫及,其实娘也很想扯几尺花洋布给我做一件像样的衣服,只可惜有时候连吃盐的钱都没有。 不记得是怎么回事,有一天爹从地里下班回来,放下锄头就兴奋的喊,这下好了,我们以后是地主了。我和弟弟妹妹都惊讶的张着嘴半天没闭上,娘惊慌的制止父亲的胡言乱语。爹哈哈的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真的要成地主了。上级要分地了,包产到户,实行责任田。刚刚开完会,明天就把地分了,按人头分,大小一样。娘当时的表情很复杂,将信将疑的看着爹。爹说,你看啥,是真的。 第二天,全生产队的社员都跟着去地里分地,队长会计保管记工员大小干部都跟着去分地。把一块广阔的地切割成方块,归个人管理,归个人做主。已经消失并且在人们心灵深处留下憎恨的地主名称,在这一瞬间成了褒义词,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身价代表。 分地后,爹就跟叔叔大爷们商量,下一步种植问题。他们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再种地瓜。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到了后来,就看见整个田野里长出来一片绿油油棉花苗。就在那年的春天,整个田野都改变了模样,再也不是铺天盖地的地瓜。棉花,玉米,麦子都争先恐后的出现了,并且长势旺盛,希望丛生。但是最让人喜悦的还是大面积的棉花,那棵棵翠绿的幼苗,逐渐长成小树一样的植物,墨绿的叶子铺天盖地,一片墨绿的海洋,给人的视觉一种新鲜感。 阳光下,爹背着药壶,给棉花施农药,从地南头跑到地北头,晶莹的汗珠顺着脊背快乐的滚落,整个脊背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娘弓着背给棉花打叉,汗衫紧紧的贴在身上,脸上的汗水像淋雨一样。整个太阳尽情的释放着热量,蒸煮着田野。我的爹娘不顾一切的劳作着。整理棉花的季节一般都是在暑天,整个三暑天,爹娘把激情都投放到这个关键的季节。棉花长得很快,过了不久,就开出鲜艳的花,有黄色的,粉红色的,淡黄色的,它们绽放在各个枝丫上,有的还隐藏在叶的背后,悄悄地绽放。这是我历来看到的最美丽最鲜艳的花朵,每个周末我们也跟着去地里,一是帮助爹娘干活,二是欣赏着从来没有见过的自然风光。我们会把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一朵一朵堆放在一起,再拿几朵夹在书页里做标本。 花落之后,就结出棉桃,棉桃绽放的日子才是最精彩的。也是人们最兴奋的时刻。满地里开放着最美丽的雪花,一朵一朵,连成一片,放眼望去,整个田野一片洁白。爹站在高高的扬水站,看着满地开放的棉花,皱纹里的翻滚着激动的汗珠,眼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娘在腰里系着一个围裙,双手很麻利的摘掉开得正兴奋的棉花,一会就把围裙塞得满满的。她的双手就这样结束了它们美丽的生命。娘拾棉花的动作很快,很急切,也很兴奋,有时候中午连饭都不回家吃,一直到晚上。在棉花盛开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人聚在一起聊天闲唠。我也常常去感受棉花给人们带来的一种激情,一种温暖,一种希望。 在没有鲜花的年代里,我没有穿过鲜艳的衣服,没有戴过鲜艳的花,只记得娘在煤油灯下深纺夜织,经过几道工序才织成的老棉布,给我们做成棉袄棉裤。整个幼年童年包括少年时代,多亏了这些老棉布,才让我没有挨冻。我偶尔在集市上看到稀有的花布,心里的喜悦一点点滋生,幻觉让自己兴奋起来,直到我从幻觉中醒来。 那一年我们有了空前的收入。爹拉着排子车,棉花高高的堆在上面,象山一样。我在旁边拉着一根绳子,跑上七八里路帮着爹去卖棉花。棉站交棉花的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我们焦急的等待着,看着前面的车子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心里一阵阵急躁。有时候天黑了还挨不上号,晚上还要在那里过夜。第一次买棉花,一直等了三天才挨上号。当爹接过一把崭新的票子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比棉花绽放的还美丽。回到家,爹从怀里一把掏出那叠崭新的票子,甩到饭桌上对我娘说,明天你去赶集,给孩子们扯花布,做衣服。再给我买上一条洋烟,我不再吸旱烟了。娘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打钱收拾起来,眼里的光彩让我感到一种激动。她说,咱们家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钱。她捧在手里久久的看着,眼里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动。最后慢慢地将钱用手绢包好,深深的藏在柜底下。 后来接连几次卖棉花都没有等那么久。我找到我的一个同学,因为她哥哥是验级员,给他要个号,可以提前进去验级。那一年我们家卖了好多棉花,也赚了不少的钱。那一年我和弟弟妹妹第一次穿上花洋布的棉袄。那一年是我们家转运的开始,也是所有的农民转运的一年。那一年我们家翻盖了新房,从小土屋搬进了红砖瓦房。从此,我就彻底的摆脱了吃地瓜的日子。 后来的岁月里,我看到过很多鲜花盛开的情景,都不能让我激动。每次看到这些繁华情景,我的脑子里都会出现大片大片盛开的棉花。去年去冠县看梨花,我立身于雪白的梨花的海洋里,却联想起那段棉花绽放的岁月,我感觉那段岁月是我人生中看到的最美丽的风景,然而它在我生命中不仅仅是风景,而是宿命。 [ 本帖最后由 任意 于 2010-1-13 18: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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