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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你,生命中一棵大树

2020-09-24抒情散文古月灵秋
你,生命中的一棵大树你,瘦削,但是有着高大的身材,可以用得上魁梧一词来形容吧,尽管我小时侯还不懂得你的身子还会拥有这么个象样的词汇来修饰。现在,我把它用在你身上,一个斗大汉字也不识的你,是无法觉察的,因为无法觉察,所以,你可能感到我用词的无

           你,生命中的一棵大树


  你,瘦削,但是有着高大的身材,可以用得上魁梧一词来形容吧,尽管我小时侯还不懂得你的身子还会拥有这么个象样的词汇来修饰。现在,我把它用在你身上,一个斗大汉字也不识的你,是无法觉察的,因为无法觉察,所以,你可能感到我用词的无所谓。何况你根本就没法知道我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摹你、想起你。

  我用高大、魁梧来说出我心中对你的感受,这不仅仅是你确实有着这样的现实身材,而且你也应该拥有这样的对于高贵人生才用得上的辞采,尽管你的人生在我看来充满了低微,低微得近乎被人遗忘;更是因为,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你就像一棵风霜雪雨中沉默、站立的大树,就像你所称道的高大笔挺的白杨,或者你由衷喜赞的百年油松。

  三间毛草房,低矮,阴暗,四围厚厚的土坯墙遮挡着风雨的十几个平方,就是你用来栖居的巢窠,一方小炕,一张光滑的竹篾编制的席子,一条算不上厚实的棉被,一叶陈旧的羊毛毡,就是你铺天盖地的时光和冷暖。要说你别的家当,那就是一口一尺小铁锅,泥巴胶裹的灶台,两隔的柳木小面柜,还有一方木制骨架的黄泥小火盆。这些具体得叫人发怵的东西,构成了你的一日三餐,组接着你的梦与醒。

  说到你最为奢侈的财富,可能除了一对犍牛之外,就要算是你自身的力气了。一对犍牛,闲时,是你放牧时间的伴侣;忙时,则是你忙完自己的一亩二分田地之后,替邻居耕田种地的朋友。你还说,你是有福的,一对肥硕得圆乎乎的犍牛,就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孝顺。耕地时,看着它们卖力的样子,总要喜滋滋地给邻居们夸赞,你看看,我这孝顺,就听我的,多带劲儿。

  等牛闲下,拴在槽头,你顾不得休息,便先要给它们添草加料,嘴里还要咕嘟:好好地吃,美美地嚼,力气全要靠吃草嚼料。念叨着,一边给它们饮水解渴,一边扬手拍打着嗡嗡飞在牛身上的牛虻,一边用小刷子擦拭着牛儿身上的污垢和汗渍。忙乎得惟独没有自己似的。你,不识字,却会用行为书写出自己潜伏在深处的情愫,把珍视和善待用行动演绎得惟妙惟肖,可感可触,可视可听。

  要说你的浑身力气,它不光是一种造物主赋予你的蓬勃的阳光,你把它拿过来,又一次地用于赐予,没有丝毫的不舍和吝惜的照耀,投射在村子里需要光照的人们的凡俗生活之中。村东张家的瓦屋漏了,待雨后天晴,你仿佛虹彩,就出现在张家的屋顶上,拾掇着错位的瓦叶,把它摆挪到正当的位置,挑拣出破损的,换上新的,撑起一方不漏雨的天。村西李家的院墙倒塌了,你嘴叼一筒纸卷旱烟,一手拎着瓦刀,一手提起厚重的土坯,利索的姿势比灵巧的媳妇儿补衣还要麻利呢,墙体补新了,补起了,一份东家安适的心也就补就稳当了。谁家要挖一口水井,你在;谁家要修新屋,你在;谁家娶新,你忙乎得屁颠屁颠的,谁家送丧,你也忙碌里外......似乎你有着不竭的内热需要散发,需要转化为光似的。

  我小时候是喜欢听鸟鸣鹊噪,虫声水响的,对于蚂蚱擦翅发出的脆生生的声响又倍加喜爱。记着我缠着你,让你给我捉蚂蚱,蚂蚱捉到了,又缠前绕后让你编蚂蚱笼。你总是给我以宠爱的目光,不厌不弃,耐着性子,捉就捉呗,编就编吧,赋予我意愿得以实现的欣喜和满足。你总是把我当作自己膝下的一潭调皮好奇的月光,百般怜惜和惯养。

  你不光会编织蚂蚱笼子,还会用柔韧的柳条儿,山里采来的竹子破开的竹蔑,或者其它荆条,编制针线笸箩,筛子,簸箕,筐子,背篼,装粮食的小粮囤等农家不可缺省的器物和工具的。你用削得极为细薄的篾片编织的针线笸箩,细密,瓷实,精巧而美观,编就的筛子,筛眼儿均匀好使,簸箕结实耐用。至于经过你手编制的筐子,背篼,粮囤,那就更能派得上用场了,使起来是那么顺心顺手,看起来,是那么顺眼儿顺意。你编织的技艺,在村子里,就像带着花香的空气,撒播着一个人的心灵氧气。

  在那个野菊花展开金瓣的秋天,我入学了,开始了用眼睛结识文字的历程。那是怎样的开学呀?几间破陋低矮的土坯瓦房,高不过大人们个儿的院墙,坑坑洼洼的院落,几十个涎着鼻涕的孩子,三两个老师,屋子里除了放到前面台子上的一张桌子是木制的,台子下面的“桌子”和“板凳”全都是泥土坯砌就的,不过,泥裹得光皮细肉的,看起来还算入眼。所有这些,就构成了一个山村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们心目中所谓的小学校,也就构成了山里人家心目中的文化和知识的发源地。

  在当时,我把这所谓的学校权且当成是凑热闹的一个场所,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呜呜啦啦地欢噪着前去,日落西山的时候,我们又自然地从那里呜呜啦啦地回到家里,什么“大”、“小”、“手”、“口”,全都当成是老师刁难我们调皮鬼们的把戏儿。除了老师的“刁难”,让我们乐不思蜀的,那就是,我们学会了“老鹰捉小鸡”,学会了“猜单双”,学会了用纸叠飞机折小船,还学会了吱咛吱咛哼哼唧唧地唱歌。我的文字,音乐,手工以及创造和想象的幼芽,可能就是从这里得到了最为简朴和艰苦的原始萌动。

  是的,还是你,苦口婆心,走东家串西家,动员了老少爷们,东挪西凑,硬是把一个所谓的学校给建起来的。当我懂事的时候才知道,这么个学校在当时条件下,也无疑是山里人的一样奢华的时候,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蒙昧不知所带来的瑟缩和酸涩,我流下眼了泪水,为我的无知和不解,也为你像大树一样遮挡下来的酷暑时节的一席清爽的阴凉。

  时光过得好快,转眼我小学毕业上了初中。那一夜,我和你同睡在一个炕头儿上。那夜的月光像碎银一样,分外明亮,皎洁得让人心里发痒。你说:娃呀,你说今个晚上的月亮好不好啊?亮不亮啊?我说:好亮的啊!你接着说:我不识字,但我觉着识字人的心里比今晚这月亮还要亮堂呢!你也大了,要好好读书识字,等将来念成了书,比这月亮还要美呢!

  你,一个瘦削,但是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汉,姓刘,名字不详,孤家寡人,按照村子里积习已成的辈分习俗,我得叫你刘太爷。在我初中毕业考上一所师范学校的那年冬天,你走完了贫穷、朴素的一生,离开了这个世界。许多年以后的今夜,我写下这些文字,我要对这个世界上所有高贵和卑微的人们说,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棵大树!

                                    2010-3-18
[ 本帖最后由 古月灵秋 于 2010-3-19 12:27 编辑 ] 大树,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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