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灯闹元宵

正月里，随着拜年的脚步接近尾声，浓郁的年味渐渐淡去，乡村的人们便开始准备迎接元宵的香灯了。

舞香灯这种活动为客家独有，其表演形式和舞龙灯近似，只是，香灯造型显得粗糙多了，“龙身”仅以稻草扎成，然后插上香火。夜里舞起来，香火闪烁，火星四溅，场面也颇为壮观。儿时没见过舞龙灯，对这种香灯却是神往之极。老早就探听好了舞香灯的时宸，当夜囫囵吃了晚饭，和弟弟立在院门外，伸长了脖子往村口的方向眺望，急切地期盼着那悠远的锣鼓声和梦幻般的灯影人影。

夜渐深，隐隐有锣鼓声从夜幕里传来，间或还夹杂着急奏的鞭爆声。我的心也随着锣声鼓声的渐近而兴奋起来。终于，“镫镫锲，镫镫匡，镫锲镫锲匡”的锣鼓声到了，村口闪出一个明晃晃的方灯，接着又一个，随之一排忽明忽暗的香灯也飘忽而来，这种情景，在儿时的我眼中，仿佛一群神仙下得凡间来。随着香灯队伍的临近，我和弟弟抑制不住地欢呼跳跃，大声朝院内喊，爷爷，爷爷，香灯来啦！香灯来啦！

屋里的爷爷听到我们的呼唤，及时点上两根香烛，拜过祖宗，拿着上好的香烟和红包恭候在门口。父亲兄弟几个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串串爆竹，等着迎接舞灯队伍入门。母亲则忙着收拾厅堂，泡茶装果子，给舞灯的乡民准备宵夜的吃食。

舞灯队伍瞬间就进了院门。在一位领头的带引下，高呼几声“恭喜发财，祝贺新年”，然后举着方灯香灯走进正厅，围成一圈，躬身作揖，继而迅速出屋，开始在院子里舞弄起来。父亲几个忙不迭地燃起爆竹，朝人群里抛去。刹时，院子里鞭爆脆响，锣鼓喧天，香灯奔走，烟火缭绕。舞灯人身手矫健，夸张地大声吆喝着，脚下左闪右腾，躲避着飞在空中闪着火花的爆竹，手里的的香灯舞姿却一点也不乱。爆竹炸得越响，舞灯人的劲头更足。父亲足足买了一大箱的爆竹，如此，舞灯人在我家院子里闹腾的时间往往要持续半个小时，算是整个村里最热闹的了。我和弟弟则在一旁，跳了不停，叫个不停，甚至要忍不住跑进舞灯的队伍里，全然不顾母亲的担心。

当最后一串爆竹燃尽，舞灯人终于可以歇下狂欢的脚步。他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满头大汗。爷爷即刻上前，作揖再次把大家领进屋，招呼大伙喝茶吃果子。此时，我终于有了机会亲近这些神秘的香灯和这群想象中如神人般的乡民。令我史料不及的是，这种亲近，把我先前对香灯敬如仙物的虔诚和神往几乎全都冲淡了去。香灯简陋粗糙的模样让我多少有些失望，但方灯的模样还算值得一看，尽管如此，也只不过是一个用竹条制作的四方框架，糊上透明的一层白纸而已。而那些在烟雾中跳跃吆喝的影子里，竟然有很多是我熟悉的乡人，与平日不同的，只是身上换了一套色彩艳丽的衣裳。尽管如此，我还是莫名的兴奋，为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么一个特别的氛围。

如今，老家已经多年没有舞过香灯了，曾向年迈的爷爷问过原因，大概是没有人再愿意去组织这些活动，也听说这种香灯容易惹火灾，总之，元宵节依旧，香灯却不在了。我虽然早就淡去了儿时对香灯的神秘感，但总是在记忆里挂念着这种朴实的民俗文化活动。假以时日，故乡如若能再闪现舞香灯的身影，我想，自己一定会回到老家，再次领略香灯闹元宵的壮景。 [ 本帖最后由 章骁 于 2010-2-25 21: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