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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人师(一)

2020-09-24抒情散文秦时明月

人师(一)平时虽有联系,却也已经近半年未曾见过面的我的初中时的已经七十多岁的班主任老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在电话中一听他口气就感觉不妙,他在支吾了几句话之后,突然告诉我,他正在我们县医院住院,原因是前两天,他在家中被他那患了多年精神病的
人师(一)

  平时虽有联系,却也已经近半年未曾见过面的我的初中时的已经七十多岁的班主任老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在电话中一听他口气就感觉不妙,他在支吾了几句话之后,突然告诉我,他正在我们县医院住院,原因是前两天,他在家中被他那患了多年精神病的妻子用扬铲砍伤了腰部。
  我在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中只记得不住地安慰老师要好好保重,要把心情放宽,并祝他早日康复。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对他说了,一是事情来得突然,二是我并不了解我老师此时的心情,三是我们毕竟相隔好几百里,总觉得这种空间距离把一种原本很浓烈的东西给稀释了,于是便觉得迷茫。我的老师的家与我老家是同一个生产队,他的妻子和五个子女都是农村户口,他就每天放学后从十里路外的升斗坡步行回家来。孩子多,家里的农活大多是他回家后亲自干。
  我其实从小就认得他,在我记忆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喜欢像一般农民一样说脏话,我曾怀疑他是个老师,那时其实他也不过四五十岁吧。我做他的学生是我从我们村小毕业考入升斗坡的初中开始的。从小我就知道他是地主出身,我还在读小学时跟在升斗坡读书的哥哥去那里玩耍,曾看到过他和另外几个据说也是地主出身的老师,被学生们脱了鞋子押到被大太阳晒得滚烫的三合土地坝上站着批斗,那几个地主老师被烫得直跳。我做他学生的时候,是1979年了,我在他的班上由于成绩优异,很快就成了他的得意门生。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来到我们家,对我的父母说,你们的娃儿是个天才,将来绝对大有前途。还记得父亲和他,还有我们院子上的几个男人不停地抽着父亲摆在桌子上的叶子烟,胡乱地聊着农村种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的父母那时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一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对于自己的家庭有多大意义,因为当时农村很少父母能够有要孩子考上学校这样的迫切期待,像我的父母,他们大概就是希望我尽量读,能够读多少书他们就支持我多久,至于将来的想法,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把人读大一点,不要将来挑粪桶“三爷子一样高”。老师离开的时候又特意把我父亲叫到一边去说话,特别强调,现在初中毕业可以考中专中师,那是可以跳出农门的。从此父亲才开始对我读书寄予了明确的希望。大概父亲的心中也开始多次设想我考上中专中师成为吃国家粮食的人的情形,所以当别人说起他的儿子读书很“得行”的时候,父亲就就有了明显的自豪感。只可惜,在我还没有跳出农门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那时他才四十三岁。
  在升斗坡读书三年,我的老师既做我的班主任,又教我们的语文,从初二开始他又给我们上物理和化学课。化学是提前了一年上的,没有课本,老师就自己刻钢板印蜡纸。更让我们佩服的,老师只是个中师毕业,他是从那时开始才边自学边教我们的物理化学的,之前在这个学校多年他都是教语文。他的语文课上得很棒,就是从现在的教学观念来看也让人惊叹,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他那时就开始给我们补充了大量的课外知识,他在黑板上写,我们就用本子抄,写完了整整一黑板,擦了又写。《红楼梦》中“巫进孝送租”和《水浒传》中的“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都抄过了,还抄过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文中那些内容我们记得很熟,以致多年后都几乎还可以很流畅地背诵出来。要知道那是在什么年代,那是一个多么偏远的乡村“戴帽中学”,那时候资料的传播是多么的原始的条件下做的这些事情啊!他的这种教学观念和教学方法,就是放到今天都是非常先进的。我原本语文成绩就非常好,由于老师的影响,我便更对这门课充满了浓厚的兴趣。高中时本来我的理科成绩也很出色,当时就是一心要读中文,便选择了文科;语文教学成为了我终身的职业,其实完全就是受了我的这个老师的影响。
  老师教我们的物理化学,按照一些同学的说法,就是“简直绝了!”我这两门课也同样学得非常出色,反正历次开始,包括后来的预选考试和中考我都是得的满分。所以老师在我面前一点不怕我骄傲,常常就叫我神童。由于他对课本知识钻研得非常细,他的教法也很独特,我们的考试成绩在当时的万古片区总是第一名,老师的名声在当时逐渐响亮起来。那时的物理化学课几乎没有什么实验器材,他就尽量因陋就简地找来一些东西给我们做演示实验,把我们激动得手舞足蹈。
  初三那一年,老师要我们班上成绩优秀的十多个学生下午放学后留下来上夜自习。我家距离学校大概有近十里路,我就从家里提了煤油灯到学校去。晚上,十多盏煤油灯在一个偏远乡村的山坡上的一间教室里亮起来,老师要么给我们讲题,要么就守着我们上自习;深夜,老师和我们一同摸夜路回家。暑假,老师又把我们十多个同学叫到他的家里,给我们补课。那时补课是绝不收补课费的,我们只是每天用手帕包一点米去,中午就在老师家吃饭,他的妻子就是我们的炊事员。他家里有一块比八仙桌稍大一点的黑板,他就把黑板靠在墙上给我们上课。有时他一高兴,就叫我给其他同学讲课,我也就一点不含糊地上起课来,老师就坐在旁边微笑着直点头。老师看到我们都学得很好,总爱自言自语地笑着说:“个老子,不得了,不得了!”
  1981年,我们参加中考了。那时中考时需要“预考”的,也就是所有的学生参加预选考试,考试先刷掉绝大部分,剩下的才参加正式的中考。预考是在万古小学,也就是离我家五里路远的万古街上。老师把我们成绩好的一群学生安排在他的家在场口的一个亲戚家里住。夏天的夜晚,天气炎热,老师就和我们一起全部都只穿一条短裤躺在地坝上乘凉聊天。他说,不要去看书,紧张啥子嘛,肚子里面早就装得满满的了,考试的时候把那些知识拿出来就行了。老师对我们充满的信心,我们也就轻松赴考。自然,我们很多同学都顺利过了第一关。然后就是到县城参加正式中考。到县城参加中考,我记得那还是我第二次到县城,我们住在一个家在县林业局的同学家里,人多,就打地铺,三间小屋的地面上滚满了人,老师和我们一样躺地板。三天考试结束,我信心满满,高兴得家都暂时不想回了,就和我那个同学跑到他父亲上班的林场宝林寺去耍了三天。老师先回家,把情况告诉了我的父母,母父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天天盼着我回家,似乎我已经考上了中专的样子。
  我从县城回家,走到湾头,看到了老师正在他家的稻田里择茅稗子。老师个子矮小,在稻田中只能看到他一颗头,手上举着一大把茅稗子。我叫了一声老师,老师立即从稻田里爬了上来,嘿嘿地笑着,却不知道说什么话。过了一会,他才说,回家去准备准备吧,你娃娃终于撞出头了啊!读书走远些,别像我这样还在田头搅烂泥巴。
  然而,那一年我竟然没能够考上。我上了分数线,却因为身高不足一米四,给刷下来了。我在家里躺在床上放声大哭,父母亲也很失望,但是很沉默。母亲说,没有考上就算了,又复读嘛,你只要愿意读,我就供你。母亲找到老师,老师也觉得很遗憾,他也支持我继续复读。
  那年暑假后开学我就到了万古小学去复读初三了。我的老师,也由于我们这一届考得异常出色,就调到了万古片区的另一所乡中学,专职上物理化学课了。
(这里只写了我的老师的一个侧面,之二,会看到我老师的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0-6-5 20: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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