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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登上神仙湾

2023-09-27抒情散文徐常根
近日读报,解放军报一则新闻格外吸人眼球:“喀喇昆仑高原,一条邮路满载温暖和期盼通往天边哨所——神仙湾的幸福事:哨所通邮了。”犹记得10多年前,神仙湾哨所就进入了网络时代……

近日读报,解放军报一则新闻格外吸人眼球:“喀喇昆仑高原,一条邮路满载温暖和期盼通往天边哨所——神仙湾的幸福事:哨所通邮了。”犹记得10多年前,神仙湾哨所就进入了网络时代,如今网购又进入官兵守防生活。放下报纸,我在感慨神仙湾哨所发生如此巨变之时,昔日前往神仙湾哨所的情景与感受依然在我脑海中鲜亮如昨,难以忘怀。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神仙湾,一个听起来如诗如画的名字。只有驻守在这里的官兵和到访过哨所的人,能够体会到这“人间仙境”意味着什么。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年盛夏,我从新藏公路线上的三十里营房出发,跨过喀拉喀什河,有一条通往神仙湾的简易公路。过哈神大桥、越哈巴克达坂、黄羊滩,涉二三百米宽的冰河,前往神仙湾哨所。途中没有青山绿水,没有生命颜色,没有充足的氧气;赤裸的山挽着赤裸的山;崎岖的路牵着崎岖的路……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同行的南疆军区工程科科长张国强介绍说,这条公路没开通前,去神仙湾光在喀喇昆仑山里就得转6天,沿途多在5000米以上,路全是用汽车轮子压出来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工兵们硬是用几百吨炸药炸通海拔6042米的哈巴克冰峰,修了现在这条直通神仙湾的路,从三十里营房前往有160多公里,一天就可以往返。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当年,修筑哈巴克达坂公路时的一幕幕场景,我在三十里营房已听某师工兵营营长司金尚介绍过。他说,当年他们工兵营奉命打通哈巴克达坂,仅在一段6公里长的线路上,就要修总长超过4公里的回头弯道;施工月余,塌方一百多次。恶劣的气候,经常刮着七八级大风,沙尘弥漫,许多战士因缺氧而头痛欲裂,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超强度的劳作,非常人能够忍受的天力的折磨,曾使多少强壮的小伙子晕倒了,病倒了。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是的,达坂路难行,达坂路更难开。无论在哪一座高寒缺氧、气象复杂、山势险峻的达坂上,一条车道的诞生过程,都是难以数计的土石方的大转移,坡与崖的削割,沟与壑的填升。那些道路的开拓者,经受了多少风险,多少艰辛啊!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去神仙湾哨所之前,我查看了该边防团的简史。了解到,神仙湾海拔5380米,年平均气温低于零摄氏度,昼夜最大温差30多摄氏度,冬季长达6个多月,最低气温可达零下40摄氏度,属“永冻层”之地;一年里17米/秒以上大风天占了一半,空气中的含氧量不到平原的45%,而紫外线强度却高出50%。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神仙湾”这一美丽的地名,来自20世纪50年代初,我边防部队一支小分队到喀喇昆仑山隘执行勘察、设卡任务,攀上这座无名雪山,天已黑尽,便搭起帐篷宿营。翌日晨起,举目四望哟,山是冰砌就,地是雪铺成,峰傍一片云,款款入天际。不约脱口而出: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于是,这里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神仙湾。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进神仙湾,我突然有一点点失望。这个被中央军委授予“喀喇昆仑钢铁哨卡”荣誉称号的神仙湾哨所,那时乃至后来相当一段时间,是我军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军事哨所,号称“天下第一哨”,应该挺立于雪峰之巅,想象中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然而却孤寂地处在光秃的大山包围之中的山坳里。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官兵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哨所。我默默注视着他们古铜色的脸,像注视一本玄妙深奥的书。高原就刻在官兵年轻的脸上。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哨楼建在一座山顶上。放眼望去,哨楼上的国旗在雪山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更鲜红、更耀眼。刚被迎进哨所院子,我就直奔哨楼,肩上挎着的一架短镜头照相机此刻十分沉重,我将照相机取下放在地上,顿有卸下一袋面粉的感觉。几乎是一步三喘、三步一歇,中间不知歇息了多少次,才登上顶端的第108级台阶。望着启功先生手书的“神仙湾”三个遒劲的红色大字,才真正体味出什么叫举步维艰与高不可攀。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哨楼上的风大,吹得人直打趔趄。哨楼顶上的五星红旗猎猎作响,战士的军衣也被吹打得“啪啪”直响。我的头像被人死死攥着,脑袋在急剧地膨胀,太阳穴霍霍地跳动,心脏“怦怦”跳得吓人。这里的戍边人却自豪地宣称:“神仙湾上站过哨,任何困难都不怕。”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自豪地与哨兵并肩站着,体验了一把在神仙湾上站哨的滋味。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风在耳边呼啸着,我俯视喀喇昆仑山隘,心潮澎湃,思绪随风在山谷里流动、回荡。这里扼守着喀喇昆仑山在内的数条通外山口,是古代连接中国和印度两大文明古国重要的陆地通道之一。有史料记载“唐僧取经”出帕米尔高原的明铁盖达坂,返回时则经印度的列城和喀喇昆仑山口回国。“二战”后期,盟国援华的大批物资也是从印度经这里驮运至新疆叶城后,才被运往抗日前线的。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5000米以上的高山上,空气稀薄,深呼吸几大口,也没有在平原平静地呼吸一次“吃”下的氧气多。站了几分钟的哨,我就感到天旋地转,身上一阵阵发冷,身体酥软得实在无力支撑了,一屁股瘫坐在了哨楼上,鼻嘴共用吸气也保障不了身体的需求。高山缺氧,首先打击的是人的大脑,其次是心脏和胃。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哨楼台阶两侧,能依稀看到一片片的呕吐物。“官兵们不仅要练上哨,还要练冲锋。”脸色黑紫的指导员燕和中喘着气告诉我。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哨楼上,可清楚地看到环绕神仙湾的6座大山,其中最低的海拔也在5600米,而巡逻点位都在山脊上。可以想象,官兵们攀登一座座6000米高的大山,该需要多么刚强的意志!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置身在神仙湾哨所,感觉胸闷气喘,头重脚轻,走路打飘。这里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平原地区的百分之四十,在这里行走,即使什么东西都不带,也等于平原地区负重40公斤。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这里,阳光、空气、水,三大项中那时没有一项是满足健康要求的。严酷的自然环境,使这里的官兵看上去脸是青的,嘴唇是紫的,眼睛是红的。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哨楼边,有几个倒塌的窝棚,那是20世纪60年代建哨时官兵们住的。再往下,两排青砖房子是20世纪70年代的营房。那年我去时,官兵们住的营房,是80年代中期建的。新一代的保温营房正在建设之中,几个民工有气无力地干着活。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营房前面的台阶下有一个浅浅的池塘,那里存着的是雪山融水。看到一个战士吃力地打上一桶水,在台阶上休息好几次才提上来,我连忙上前去帮一下,谁知提一桶水刚走上两步就喘不过气来,双手疲软无力。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进战士们的宿舍,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有一间房子里,堆有柴火垛似的一方方冰块,这些冰块是战士们开车到冰湖打回来的,需要的时候砸碎放到高压锅里融化。可见官兵们吃水困难。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熬不住剧烈的头疼,打开氧气瓶吸氧,看到施工和巡逻回来的官兵没一人吸。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哨所荣誉室里记录着太多悲壮的故事:教导员沈鹏生上山守防时,感冒发烧转成脑水肿。在大雪封山最艰苦的日子里,他的病情日益恶化、经常神志不清。病逝后,遵照他本人的意愿,战友们把他的遗体埋在哨所后面的雪山上。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战士赵金宝,参军时刚满18岁,身体单薄,又是独生子,上山不久,就得了高原心脏病,高原病魔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这里守防的时间久了,官兵们普遍眼球充血,头发脱落,指甲凹陷,心室肥大,有的患高原心脏病、高血压,有的还曾患过脑水肿。建哨以来,先后有6名官兵被高原病夺去生命。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午餐,哨所的餐桌上摆上了一桌罐头宴,一盆高压锅压出来的面条。我实在是太饿了,然而没吃上几口饭菜,就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直把胆汁也吐了出来。整个人近乎昏迷状态,毫无知觉地被人架进了返回的吉普车上。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想这辈子也可能就上一回神仙湾。上了一回神仙湾,我方知生命是多么脆弱,方明白精神是多么伟大。一位诗人写过这样的话:“我的生命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祖国。”神仙湾哨所的官兵不是诗人,但官兵们用自己的牺牲和奉献,把最壮丽最动人的诗篇写进高原、写在哨位上:“清澈的爱,只为中国。”ndh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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