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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读心术（组诗）

弋吾弋吾作品集

2023-09-09抒情散文弋吾

读心术（组诗）菡菠菜粮食紧张的那些年母亲总能做出新奇的吃食接济我们的肚肠从河滩上割回来菡菠菜——牛羊不吃的绿色植物，和在杂面中烙成薄薄的饼母亲常常说能够救人……

读心术（组诗）

菡菠菜

粮食紧张的那些年

母亲总能

做出新奇的吃食接济我们的肚肠

从河滩上割回来

菡菠菜——

牛羊不吃的绿色植物，和在杂面中

烙成薄薄的饼

母亲常常说能够救人命的

都是菩萨

直到母亲去世，今天再次

割菡菠菜

我都没有想出头绪来

养活了一家人

该怎么称呼，这一株枯干了的野菜

2021.6.12

（菡菠菜，老家的一种野菜，学名碱蓬。）

李子树

长过李子树的地方，重新又长出

一棵，比之前挖掉的

老了的那棵，要粗壮、茂盛，顶着一头浓发

父亲一个人，守着这一切。

2021.6.1

打瓜蔓

掐掉偏蔓，留下主蔓，结出饱满的西瓜

多余的枝蔓即便粗壮也不能留

在大棚里干这样的活计。七十岁的老父亲

搁在以前他说不出口

今日听到我为他高兴

更多的是欣慰，还能干得动

多少岁也愿意，让他就这样干下去……

2021.6.12

卑微地活着

还是没能活成一株草

还是没能成为一株草的任何一部分

迎风飘扬，向阳而上

凡草的本色，一丁点都没有学会

卑微地活着，在人间

如果黎明有露珠滋润，如果夜晚有星星照耀

如果我的脊梁还能直起来

如果我的膝盖还没有弯下去，这赏赐，属于我

2021.6.13

每一天都值得

每一天都值得好好活着

活着去看日出，活着去看落叶，活着去看

衰败的村子

说说美好的事情

值得用一生来珍惜，活着——

青年，中年

站着说话躺下闭嘴

清晨听鸟鸣，夜晚看星星

捐出光芒，走过的每一天都没有辜负

2021.6.13

突然想大哭一场

这些年，积攒下太多盐水

堤岸迟早会垮，看够了城市的灯火

想感受村子宁静清幽的夜晚

躺在野草宽敞绵软温暖的怀抱

听父亲的脚步

装满两裤管露水，孤独的内心，瞬间崩溃

2021.6.13

天凉一场雨

这几天，像困在水下，像蜷在蒸笼中

世界仍旧在有序

的不停地运转，日头照常

月光仍旧，高贵的

灵魂仍旧不可触及，猥琐的思想

仍旧横行当道，鄙视

仍旧是给我的目光，在密林中

找不到出去的路

天凉一场雨，重新洗刷

释放出禁锢的孤独

自由是我，通往神殿的钥匙

2021.6.14

麦穗上的雨珠

谁把心事挂在

麦芒竖起的悬崖上，等着

阳光肯定

父亲眼眸中的雨水，早都干了

麦子总在合适的机会

捧出一抔雪，安稳焦躁不安的心

落雨的天气里

手指上的香烟总是着得太快

五月初三日返乡

与父亲一起，坐在地埂上，说起母亲

埋在土里十年了

会不会她把要说的话，挂在坟头野草上

2021.6.14

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卑微

同样是在春雪下

抬起头颅，野草长成了春天

我没有生出嫩芽

春天仍旧不是属于我的疆埸

秋天很快会光临

那么多黄金，还是不敢妄想，和我无关的事

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卑微

一枚明月还不足以形容一个借光活着的人

2021.6.14

天上落雨

并不存在拯救。所谓的

落雨是为了解渴

替快要干涸的芽苗延续生命

天上落雨

最平常的自然现象

简单的说辞

有人把这认为是一种功德，归于神灵

搭救人间

龙王传说也只是其中一个

往近处想想

身怀六甲的她，在庙里

避雨，雨歇回家

脚踩淤泥，摔掉了肚里的孩子

她因着对龙王不敬

疯后成了瘟疫，也未见龙王落雨，搭救她的干涸

2021.6.15

放牛歌

一拂尘烟——

一首轻音乐，突然想起了放牛

想到了躺在草地上

牛儿吃着阳光，我搂着阳光

草芽举着阳光，笑

明快的节奏拉起我的童年

人见人躲，鬼见鬼愁

清风张口就醉了

牛儿吃饱了就睡了，梦里

唱着甜美的歌谣

鸟鸣，从梦中醒来舔着嘴唇

这歌。早已消失了

嘴巴里吃着糖，咽下去的，却是苦

2021.6.15

望远方

雨水从屋檐上滴下来

像一声哨音

划开麦芒上凝重的表情，收麦时间快到了

在心上望远方

父亲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抽烟，听雨

听光阴远走的脚步

很久了

炊烟没在屋顶上升起

那里是我家

自从母亲走后，柴火通通失色

2021.6.15

在长征路淋雨

从屋檐上，从树叶上，从鸟翅上

从我的头发上，落下来

一滴雨水是否有生动的表情，我只是觉得

没有雨落村庄的响声

瓦片的琴键，深入一个人的内心

独坐者不想寻找出口

在长征路淋雨，远没有村子里让人欣慰

长征路是我的生活所在

所迫无奈，只有在我的村子里，雨才落得自由，自在

2021.6.16

想起放过的羊群

一个人与一群羊为伍

草木会多看一眼

羊群是方向，它们从来就不会

走向绝路，细小的

蜈蚣道也通往丰沛的水草源头

阳光歇缓的地方

背后流放让人不能接受

在大环境中

想起那些年放过的羊群，从不与人结仇怨

2021.6.1

夜空之下

纸皮装满了，充实地一天

清洁工倒完最后的垃圾，背着夜色

回家去，美好地一天

出租车停在马路边，司机靠着头枕

在梦中，中考的女儿

满脸笑容向他奔跑而来，幸福的一天

我坐在夜空下，看着

这一切，星星是挂在天空的铜铃

听着声响，萤火虫

能找到回家的路，一只蛾子，找到了归宿

和我一样坐着的小狗

吃完垃圾箱跟前的最后半截骨头，舔着嘴唇

2021.6.16

风一吹，我的心就动了

到最后，依然经不住风吹

一截枯枝在梢头

随时都面临坠入深渊的危险，有人忙着

扯住我，有人使劲

往下拽，我的心动是成为

一束火焰，成为

一根硬柴，风向决定这一切

2021.6.17

群鸟飞过傍晚的天空

鸟鸣划开天空

夕阳涂染在墙壁上，仅有的高粱红

硕收的田野

父亲的脸庞都是这个颜色

飞过傍晚的天空

群鸟赶着归巢，走在大街上

我只能在记忆中

虚构，家的美好与幸福

恰恰是这虚构

让我有了夕阳一样，再红一次的想法

哪怕最后一次——

2021.6.17

独行菜

越荒凉的地方越旺盛

它们从未

真正的独行过

像臃肿者

虚胖成了它们独有的噱头，在城郊

我踩着自己的脚印

走在独行菜中间，试图

接近一株草

活下去的秘诀，以此来

充实我，孤独的

生活，有一株独行菜的群居经历

2021.6.17

读心术

金色鱼鳞铺满天空

轻风不忍刮去

暴雨将至

所有云朵都要在墨汁中

浸泡一次

一想起人世间诸多灾难

我的天空

便开始再一次落雪

是谁未说完的话

我将用一生，去读

留给我的

也是留给世人的箴言

在这个清晨

浓重的霞光里再一次，重现

2021.6.18

夕阳准时透过橱窗

从来都不会失约

像一个守时的人准时落在

橱窗玻璃上

我的右手边，槐树吃饱了阳光

在风中讲述越过冰雪

需要的技能，沙哑中透着些许平稳

临危不惊的人

兵书上的军队、马匹

正在最后的酣战

没有谁是赢了的那一个，如同日落月升

谁都不可缺

绿叶总是要枯，夕阳归来

黑夜紧随着

2021.6.1

这首诗没有名字

像一顶王冠，夜色缓慢

降下来，我的天空

也是星星的，我的耳朵里泛起

寂静独属的声音

水珠在草尖上奔跑

黎明的灾难

从我的嗓子眼里涌出来

像月光变奏曲

我喜欢在这样的氛围中

写一首关于

一个人活不下去，学习一株草奔向悬崖的诗

这首诗没有名字

这首诗，从夜色的伤口中长出来

2021.6.18

刽子手

贴切我的个性

学诗五年，杀了多少还未成型

诗歌的遗腹子

一些孕泡

从脑海中

直接杀死信仰的图腾

一首一首去杀

一行一行推上断头台，我是刽子手

关于诗歌

我是被人唾弃的，恶鬼的帮凶

我的残忍

春天都无法拯救，一座词语的王国

2021.6.18

对文字犯下的罪我用生命偿还

我不是医生

无法缝合裂开皮肉，裸露的骨头

曾下达过的禁令

一缕尘埃，经不住风吹

不断地重复伤害

对文字犯下的罪我用生命偿还

像飞蛾对火的感恩

我不会站上绞刑架接受审判

只需要缩短

走向死亡的时间，追求美好的方式

2021.6.19

轻风抽打我的老脸

我的愧疚来自昨夜

命丧车轮下

孤独无助的小猫，它的妈妈

为养活孩子

独自出门寻食，快要饿死了的妈妈

它的孩子们，把我

从睡梦中拉起来，好几次

我无言面对

星光暗淡，轻风破窗，抽打我的老脸

2021.6.19

创作手记：心灵拷问

写诗对我来说，不仅是对灵魂的敬畏，也是对灵魂的慰藉。

如果不是刻意地虚构作品，势必离不开我逝去的母亲，离不开我的家人，离不开我的村庄，甚至于离不开一株野花野草。

即便是虚构内容，对于诗歌，真情不可丢。所以在我的诗歌中，倾注了太多真实的血肉，没有疼痛，立起来的碑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生活中点滴积累都是诗与歌。

于是，活着也就成了诗歌的雏形。事实上，对于活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知，而我只是想向外界透露一些自己的见悟，值得是其一，珍惜是其二，除此外的一切都如同流水向前河岸上的风景。

在人世上行走，我们可能是一株草，也可能是一株粮食，或者一棵树，回想过去，由于无知犯下的错希望能在未来加以修正。

当人看透了一场雨的修为，就会明白所有的风都是巴掌，抽在脸上的教训。

回想走过的雨，每一滴都是怀揣慈悲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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