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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变条米虫

2023-09-07抒情散文程莫深
天一热,米虫就癫狂,随手捉,一条一条的,愣跳。做顿饭,光拣米就得折腾半天,费力得很。这天,我窝在地上哼哧半天,没捉到一条米虫,就戴上近视镜继续哼哧,米虫没捉到,倒累出一身汗。我自……

天一热,米虫就癫狂,随手捉,一条一条的,愣跳。做顿饭,光拣米就得折腾半天,费力得很。这天,我窝在地上哼哧半天,没捉到一条米虫,就戴上近视镜继续哼哧,米虫没捉到,倒累出一身汗。我自言自语:“捉不到米虫,誓不罢休。”我跟米虫赌气。媳妇说:“你这人真窝,忙乎半天怎不出活?菜都备好了,米还没下锅。“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说:“这能怪我吗?捉不到米虫,吃起来心里能踏实?”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媳妇说:“你这人有病,拣不到米虫岂不更好,难道非要让它变条米虫出来你才罢休?”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说:“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折腾半天没收获。这要是在单位,局长不扣我二斗红高粱,那才怪。”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媳妇说:“你这助手,谁见谁骂,跟我们马处长一模一样。”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听媳妇说,我就发愣。马处长小时害了场病,腿生下个残疾,一条长一条短。他母亲就叫他在土炕上睡直,时不时将他的嫩腿子往整齐里拉,可拉到九岁,都上学了,仍不见齐,他爹就在一旁抽着旱烟叹气说:“这娃是没法了,以后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了。”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谁想马处长一走上社会,路走得很顺,屡得上司提拔,日子也过得红火。虽走路左右有些摇晃,有人暗叫他腿不齐,但马处长却坚持认为,不是腿不齐而是地不平。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媳妇咋能把我跟他相提并论?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咋,错怪你了?”媳妇说。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马处长有病,我有啥病?”我说。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媳妇为了证实自己没错,就讲了马处长的一件事。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前些天,马处长率团下基层检查工作,按他以往的弄手,随便哪个单位转转,就能抓到十个问题(他抓问题不管大小,不分粗细,喜欢凑够十个,整数,像清点票子,好数,过瘾),然后,当着检查团的面,将基层领导挨着个儿狠狠收拾一顿,基层领导听他嘴皮子乱吸溜,上纲上线没个边边儿,感觉问题严重,屁眼子一松,就对他格外殷勤,跑前跑后,点烟敬酒,办专场舞会,选年轻貌美的姑娘作陪。白吃白喝不算,临走还塞红包。基层都知他的脾气,一听他率团下来,都有点儿心怯。可这次,马处长出师不利,刚检查第一家,就犯了难。他查来查去,连女厕所少颗灯泡这条算上,总共九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的缺口没有下落,这使他心里非常难过,一难过,身子就发冷,就打喷嚏,身子摇闪的幅度也就格外地大,不知底细的人会以为他是个跳摇摆舞的行家。他这么使劲一摇晃,就把思路全摇晃乱了,走路直抱怨基层单位的地面建设搞得差劲,地没一处是平的。马处长整天阴着个脸,不多说话,背起手,领一队人马,泡在基层抓问题。吃饭不香,喝酒没劲,动辄乱发脾气,弄得基层领导很为难,两天过去,问题没有抓到,马处长像个吸毒者,忽然一下子断了白粉,日夜坐卧不宁。他当夜召开全团会议统一团员思想。他说,怎么会没有问题可查,难道这个单位的工作就做得十全十美了吗?难道他们都是完人了吗?难道他们就不需要再上台阶了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只要有决心,铁棒也能磨成针。他着意强调和反复阐述了查问题与帮促基层进步的关系。他说,必须站在全局利益的高度看问题,查问题,只有查出了问题,基层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他批评了一些人的错误观点。他说,我们有些同志,没有查问题的决心,总怕找问题,总怕问题查多了,基层情面上过不去,只知道和稀泥,抹光墙,只知道大吃大喝,酒桌上好说好说,舞场上可以可以,所有这些,都是鼠目寸光。他还建议,今后再搞类似检查,对检查团成员要严格把关,强化审查,要把那些站得高,看得远,思想敏锐,作风过硬,能挑问题,善解人意,能说会道的同志选拔到检查团来,不能有名无实,不能尽搞花架子,不能给基层添麻烦,加负担,要替基层负责,为他们排忧解难。我们一定要走出这个误区。这关键的一条就看我们有没有查问题的能力,它直接影响到检查团的水平和声誉。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为此,他宣布,原打算在该单位检查三天的计划,改为七天,要深入细致,彻底清查,查不出十个问题,决不收兵。为把工作落到实处,会议结束时他又临时决定:从明天起,不,从今夜起,对检查团成员的工作要实行与奖金挂钩,走市场经济的路子。对工作能力强,查出问题多的同志要进行嘉奖。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正讲话,有个同志站起来想发表几点不同的意见,他伸出两个指头,指着那个同志说:“同志,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僵化?我这么做,也是一种改革嘛,为什么非得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为什么非得那样而不能这样?改革,懂不懂,是一场革命,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你的脑子,我看得好好洗一洗,这种思想千万要不得,是很危险的。好了,再不议论了。散会。”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三天过去,问题还没查到,马处长一时感到惆怅、遗憾和失望。这天,该单位领导陪团赴“求实”大酒店途中,马处长透过小车的挡风玻璃,看见路边有两个小青年走路摇摇晃晃,还不停地划拳,就非常激动。他头疼了几天的问题,这么意外就得到了解决,他怎能不激动,他忙喊司机停车。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全停在了路上,一时间交通堵塞,马路两头的几十辆车被逼熄火。马处长站立在人群中,昂头挺胸,大手一挥,将该单位的几个头头叫过来,说: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都看见了吧,作为新时代青年,不想强国之策,不思兴业之计,却一心想着争做酒鬼,争做酒仙,连走路都忘不了切磋拳技。我的同志们啊,你们想想,让这样的酒鬼去上岗,一不留神,国家就是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损失呀。这安全生产说到底不是一句伟大的空话又是什么?我们天天都在高喊抓管理,如此大的漏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能说我们的管理工作做好了吗?所以我的同志们哪,你们的头脑一定要清醒,不清醒是要犯错误的。”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看随身秘书没掏出笔记,很不高兴:“怎么,你没听见我在讲话吗?”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秘书小声说:“马处长,这……”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简直要暴跳起来,对着秘书喊:“怎么,这样严重的问题难道还够不上一条吗?我说同志啊,我得警告你,像你这种思想,是非常危险的,今天不出问题,明天一定会出问题的。”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秘书本来想告诉他,那两个小青年不是在划拳,是在争论问题,可看他正在兴头上,那么滔滔不绝,那么慷慨激昂,就没敢打断他。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还在教训秘书,基层单位的一个头头硬着头皮走近他小声说:“马处长,那两个小青年不是在划拳,是在探讨问题。”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马处长一惊,回过头忙问:“探讨什么问题?”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们,他们在学习您的摇摆舞。”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马处长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临昏过去之前,还伸出一张手很严肃地说:“问题,问题……”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没错怪你吧?”媳妇讲完了说。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她见我不吱声,又说:“马处长不就是没虫找虫,硬要变条虫子出来吗?“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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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条米虫》,首发于《南叶》1996年第10期)jQ1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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