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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小宋庄的风花雪月

2020-09-24叙事散文宋长征
一 小宋庄的风小宋庄是小,别人听到说起小宋庄的时候,先是把眉毛往一块拧,拧了几拧,没拧出花来,也没拧出水来,失望地哦了一声。意思是小宋庄那么小,我怎么可能知道。小宋庄小,所以小宋庄的风也小,细细溜溜,飘飘渺渺。从村前的小河道里,悄声悄脚,爬

一 小宋庄的风

  小宋庄是小,别人听到说起小宋庄的时候,先是把眉毛往一块拧,拧了几拧,没拧出花来,也没拧出水来,失望地哦了一声。意思是小宋庄那么小,我怎么可能知道。
  小宋庄小,所以小宋庄的风也小,细细溜溜,飘飘渺渺。从村前的小河道里,悄声悄脚,爬上岸来,喘成一股小小的旋风,拐弯抹角,进了村子。
  村前一棵大槐树,大槐树下都是风熟悉的一些人。瞎五爷讲古不睁眼,再说睁眼也没有用,上眼皮跟下眼皮扯了几下手,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儿,月牙般的眼白,还是暗淡了最后的微光。可小宋庄的风知道,知道瞎五爷是小宋庄唯一的英雄人物。那一年平原大战,瞎五爷推着木牛上前线,说是去支援人民子弟兵。瞎五爷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战士被子弹击中了胸膛,像秫秫个子一样撂倒在地。瞎五爷就成了一阵急速的旋风,拿起小战士的那把枪,出生入死,到底被弹片弄瞎了眼睛。小宋庄的风拂过瞎五爷苍老的面颊,用温柔的小手掀开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疼惜着,却又蓦然转身,摇落一地洁白的槐花。碎碎的,给小宋庄的土地穿上一件缀满花瓣的新衣衫。
  小宋庄总共有几十户人家,几百口人,谁都知道小宋庄的风在春天来的时候,温柔又调皮。一位老汉清了清嗓子,掮着粪箕子走出家门,在清晨醒来的风里,给庄稼寻找粮食。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风把这个弯腰驼背的老汉领着,走到自家地头,美美点燃一锅烟,风吹麦苗,老汉好象听见麦子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七八岁的小宋庄的娃儿,缠够了祖母去缠娘,一定要一只被风高高扬起的风筝,燕子的,蝴蝶的,大乌龟,银蜈蚣,还是摇头摆尾的大青龙,飘着飘着,飞过了小宋庄的头顶。把三月的阳光扯下来,房顶上,屋檐下,缀满金色的鳞光。
  小宋庄的风走的累了,猫进哪段河湾去洗澡,天就热得出奇。这时候,娘是最好的港湾,不害羞,不害臊,小宋庄的后生娃儿,一撩娘的蓝布对襟,把奶头含在嘴里。娘的蒲扇摇呀摇,是一股叫娘的风,叫人一辈子难忘记。
  夏天的风使起了小性子,或许把别的村子里的风喊到了一起,呼的一声翻过小河堤。麦场上,摊开的麦子被卷得七零八散,风扯着云,云裹着雨,直叫人怀疑,究竟还是不是小宋庄的风。忙坏了爹,累坏了娘,坐在雨过天晴的麦场上,看湿淋淋的一场麦子,唉声叹气。不过,五月的麦场可也离不开风。不用太大,飒飒着树叶,晃动了树梢,掠过光秃秃的麦茬地,悠悠地吹。麦子就从皮糠里跳出来,打了一个跟斗,亮堂堂,聚集在一起。
  小宋庄的风最怕吹成白毛风。大冬天,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舔完这家的窗户纸,又刺溜钻进那家的门缝儿。昨天,土生娘刚收了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今天一大早就把土生喊起来。走哩——土生!起白毛风了,肯定有人储白菜。土生揉着惺忪的眼睛,到底还是不情愿地爬起来,这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即使风像刀子,飕飕地直往身上钻,还是使满了力气。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两行深深浅浅踩在一层薄霜上的脚窝子,被白毛风吹着赶着,走向远方。
  其实,小宋庄的风最温顺的时候还是傍晚,羊进圈,鸡上树,鸭入笼,狗打着哈哈。三十几户人家,三十几个烟囱,就有三十几股炊烟袅袅上升。风贴着土墙根儿,风爬上了屋檐,小宋庄的风拥着小宋庄的炊烟,升腾在小宋庄上空。柴草味儿,秫秸味儿,还有艾蒿淡淡苦苦的香,混在一起。树根家在煎鱼,黑蛋家熬了一锅玉米粥,英子家在包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瞎五爷孤孤单单,在嚼玉米棒子面饼,金黄的饹馇,浓浓的玉米香,一股脑儿混进风和炊烟拧在一起的那片最低的云层,给小宋庄盖上一床云絮的被子。
  小宋庄的风一吹,天上的星星就亮了。尽管最明最亮的那颗不是她,但肯定有一颗星星是属于小宋庄的。在暗夜,点亮闪烁微光的眼睛。

二 小宋庄的花

  小宋庄再小也开花,且开出来的花朵有滋有味,是道地的小宋庄的味道。屋檐上的雪还未融尽,小河里的冰还剩下薄薄一层,池塘边的梨花如雪,扯住你的眼睛,天地间,一片静悄悄。几只鸡在斑驳的雪地上觅食。一只小牛犊,撒着欢儿,从村东跑到村西,还是恋上了芬芳的梨花雪。
  还有杏呢,还有桃树,小宋庄谁家院子里还没几棵杏树桃树呢?要不对面走来一个水灵灵的少女,你一叫桃儿杏儿,准会飞起一抹红霞,吃吃地笑着跑开。
  要数开出个性的,还是一树一树墨绿的榆钱。一帮婶子大娘,颠着小脚的老祖母,一大早,站在家望奶家的墙头外。手里执着镰杆,眼馋地,把眼神里的光芒齐刷刷挂在家望奶家的那棵百年老榆上。
  老榆树够老,大概是小宋庄其他树的爷爷,或者缺了牙的老祖父。家望奶吱哑推开木板门,叹了一口气,走到老榆树底下,抚摸着皴裂的老树皮,想起老去的时光。那一年,家望奶刚十七,村前的土路上七歪八斜地走过一阵踢趿声。家望爷从此遍消失了踪影。有人说当了白军的家望爷,在附近的曹岗子被乱枪打死;有人说前些年台湾同乡会来了一个人,到处寻找一个叫孙家旺的亲人。孙家旺;宋家望。家望奶唠叨了一百多遍,终于醒过神来。那个人连同家望爷的消息,从此就又断了音信。
  你家望爷呀,就爱吃这棵老榆树上结的榆钱做的饽饽。家望奶自言自语着,顺手从一根榆钱最稠密的树枝上,捋下一笸箩脆绿清甜的榆钱儿。而后,打开院门,让小宋庄的婶子大娘噼里啪啦捋了一个够。晚上,小宋庄家家都会飘溢出浓郁的榆钱香。
  小宋庄的花,除了榆钱还有像云朵一样开满树的刺槐花,那简直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儿。小宋庄的娘,会变着法儿把槐花揉进饽饽里,摊在煎饼里,下在滚沸的开水里,汆好了,放在笸箩里,在屋檐下阴干。逢年过节,包饺子,炖肉,一年吃不完的槐花鲜。
  小宋庄的小妮小小最会折腾,阳春三月,沿着悠悠长长、弯弯曲曲的小河滩,精亮着眼神,寻觅刚刚萌发的茅草芽。后来,我从书上知道叫柔荑,常用来形容女子细腻的肤质。暖暖的春风吹拂而过,悠扬的柳笛传来,草尖上还闪烁着晶莹的露珠。你一把,我一把,坐在春天的堤岸上,轻轻柔柔,剥开茅草那层蛋黄的衣衫,颤巍巍的茅草尖,会在舌尖上,清清甜甜。有春天的气息,泥土的醇香,滑过生命最初的味蕾。把小宋庄的味道,从此,刻印在心坎里,千里万里,也难以忘记家乡的滋味。
  黄莺飞,燕子呢喃,小宋庄的杨树柳树,开出一片片洁白轻盈的杨柳絮。缀在爹的眉毛上,像画里走下来的白胡子白眉老寿星;落在娘的发髻上,像岁月的霜痕,不忍心,轻轻吹落,滴落心头一串晶莹的泪珠。落地生根。
  每一朵杨絮柳絮轻轻飘落,落在小宋庄的田野上,小路旁,都会生根发芽。在小宋庄,生命就是如此简单。忍着痛,忍着别离,望一望村庄的容颜,小宋庄的儿女不是世间最美丽的花,也有蓬勃的生机,把根深深扎进脚下的土地,开出最真诚的笑容。
  小宋庄把一种植物叫做花,棉花。秋风飒飒,天高地阔,一望无际的棉田,在十月亮出最耀眼的旗帜。那些棉质的花朵,是不是小宋庄人一生的眷恋?夜幕四合,娘把纺车架在月光下,搓好的棉剂子在手里送送扯扯,纺成丝,合成线,织成布,做成千层底的布鞋,万层暖的棉衣。最是巧手的妇人,将一匹匹白布染成靛蓝色,胭脂红,飘扬在小河滩。像落在小宋庄的七彩云霞。
  有泥土的地方就会有种子发芽,在小宋庄,没有哪一种植物不开花。如果有一天,你走进一片油菜花的深处,金黄的油菜花铺满田野,翩跹的蝶儿,辛苦劳作的蜂儿,一定会向你讲述有关小宋庄的絮语。   小宋庄的花都开了,你还等什么?   循着一缕朴质的芳香,小宋庄把自己悄悄绽开,简洁吧,或者简约,我喜欢这朵开在平原土地上小小的村庄。一路盛开母亲般慈祥的笑颜。
三 小宋庄的雪

  小宋庄下雪的时候,更显得有些小。此时,天地一片静寂,一只流浪狗看了看天,决定今天住在小宋庄谁家的柴草垛里。明天一大早醒来,被好心的花婆婆看见,丢一块玉米饼子,倒一碗热粥,温暖流浪的心灵,继续脚下的行程。
  雪下着,小宋庄的风也没有停歇。眼看着冬天到了,在小河里的冰层上打了一个滑,摇着光秃秃的树枝,和雪花一起,在村子上空起舞。静,小宋庄此时无比安静。谁还趿拉着棉鞋,把院子里的柴草抱回厨房里,咳嗽了一声,惊得一片雪花顺着老井的井口,一直落下。泛起几乎可以省略的一丝涟漪。
  往事啊,原本不想重提,可是花婆婆一到下雪天,还是在井沿上转上一圈,想起六爷的模样。六爷年轻时,是方圆几十里的一把木匠好手,那一年在卧龙村的地主李大才家打长工。如花是李大才唯一的闺女,听人说起当年,俊不溜儿的俏模样,能看傻小河里的鱼。很不巧,一来二去,如花姑娘和六爷也不知从哪一天起,好得如胶似漆;地主李大才气急败坏地让人废了六爷那把雕花镂案的手。从此,六爷回到小宋庄,一病不起。最后,爬到老井旁,一头扎进老井里。让卧龙村的李如花,寸断肝肠,放下狠话,誓死终生不嫁。后来搬进六爷家的那坐土坯房,生下了六爷唯一的儿子,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小宋庄的雪一直飘,染白了屋檐,染白了树,漂白了有关小宋庄太多的记忆。山墙上的黄玉米,红辣椒,一会儿就戴上一顶白白的瓜皮帽。仿佛,暖和了许多,看阳光,渐渐暗下去。
  渐暗的小宋庄并未真正睡去。那些那些忙了一春又一秋的庄稼人很快又会聚集在一起。老土房,糊上一层半透明的窗户纸,雪在外面下,架起一堆柴火,在屋子里噼里啪啦烧。没好酒,高度的地瓜干酒玉米烧,每人倒上一大碗,咕咚,咕咚,喝它个面红耳赤。没好菜,胖婶盛了一碟子腌辣椒,辣萝卜酱豆,一口菜,一口酒,让小宋庄看得直眼馋。顺着关不严实的门板缝儿,钻进屋子里,悄无声息,融在红红火火的暖意里。
  这一夜,是一个真正的白夜。蝙蝠瑟缩着不肯飞出屋檐,大杨树上的老鸹窝,早被老鸹娘敷上一层厚厚的干柴树枝破棉絮,一家人,紧紧拥在一起,过渡着悠长而寒冷的光阴。
  清晨醒来,小宋庄的雪下了整整一夜,早就织好了一层松松软软的羽绒毛毯。总算有一夜没尿床的谁家小小,也不嫌冷,光着屁股对着门缝,气势如虹地把一泡尿,呲在雪地上,冲开一条黄黄的缝儿,像小儿看见生人不肯咧嘴的笑,羞羞怯怯。早早醒来的小宋庄的鸡,在地上画起了淡彩竹林,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就等着风过竹林,吹奏一曲沙沙的乡间小曲儿。早早醒来的小宋庄的猫,灵巧地攀上屋檐,一枝灿烂的梅朵,开放在小宋庄清瘦的枝头,在初升的旭日下,熠熠生辉。那只流浪狗呢?在小宋庄的柴草垛里度过一个温暖的白夜。慈祥的花婆婆颠着小脚,在村口啾儿啾儿地喊,单等吃饱了喝足了,才打了一个罗圈揖,和花婆婆一步三回首地道别。踏着小宋庄松松软软的雪,去往他乡。
  其实,小宋庄的雪最在意的还是田野里的麦苗。谁都知道“今冬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道理。所以,小宋庄的雪在寂静的夜里,稍微有些偏心,被小宋庄的风裹着赶着,纷纷扬扬,落在田野里。有看见的,不过是从谁家墙旮旯里窜出的一只黄鼠狼。这家伙像小宋庄忠诚的守夜人,在麦草垛上蹲守了整整一夜。太阳出来了,从容抖落身上伪装的雪,刺溜一声,踏雪无痕,消失在桥洞下的蒿草棵子里。也许吧,作为小宋庄唯一的守夜人,并不会因为叼走谁家一只鸡,而求得小宋庄人的谅解。但在小宋庄的生活秩序里,光明与黑暗,求同与存异,本身就是一件再也不过正常的事情。
  小宋庄的雪每年都会来几次,回来的时候,也就听见了爆竹声渐次走近的消息。小宋庄的雪知道呢,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年景,有关洁白与火红都是村庄新年构成的主要元素。
  皑白的村庄,红红的灯笼,还有喜气洋洋的小宋庄人,在春节这一天,奔走相告,相互祝愿。“瑞雪兆丰年”嘛!小宋庄的雪咯吱咯吱地笑着,说出最是吉祥的那句潜台词。

四 小宋庄的月

  小宋庄的月在天上挂着,小宋庄的月一直在小宋庄的夜幕上挂着。像一盏水晶灯,照见小宋庄里的很多人很多事。
  炊烟飘过了,锅碗瓢盆奏鸣曲的余音,渐渐隐匿,小宋庄的男男女女,被南乡来的说书人李瞎子紧紧慢慢的简板,急急缓缓的鼓点,牵到村口的空地上。听穆桂英挂帅大破天门阵,听岳氏父子含冤屈死风波亭。老井旁的青石板缝里,蛐蛐咝咝地叫了几声,也在侧耳倾听,这曾经发生在人世间的悲伤欢喜事。小宋庄的月,就那样安静地在天上挂着,时圆时缺,看着小宋庄的缺缺盈盈。
  月光穿透云层,斑驳着树影。小宋庄的娘最会节省,把纺车搬到院子里,嘤嘤嗡嗡,拉着单调而温馨的棉弦曲。旁边的柳条筐,是小宋庄的后生温暖的摇篮、栖息地。在嘤嘤的纺车声里入眠,在月亮慈祥的目光下成长。长大后,粗粗憨憨的嗓音,牵着娘的手,在走过村前那条小河的时候,把娘背上。小宋庄的月在水里笑呢,一尾调皮的鱼儿,轻啄月亮温润的脸庞,痒痒的,让小宋庄的月笑得花枝乱颤,羞怯地钻进一片水草里。
  五月天,小宋庄的月被磨成一把月锋清冷的弯刀。小宋庄的父亲就着月亮点上一锅烟,毫不客气地抽了几口,顿顿嗓子说:“小子,做人要抬首挺胸,割麦时要弯腰低头。才能像小宋庄的一阵风,收完这满眼的收成。”
  小宋庄的月知道小宋庄的人苦,小宋庄的月也知道小宋庄的月甜。“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晒半干。”到了七月十五那几天,小宋庄的月拨得更加明亮,田野里,玉米谷子大豆散发着醇香的气息,一家人趁着月明,在院子里卸枣果儿。长长溜溜的长虫枣,像母亲红润的奶头,吮吸半天,才舍得轻轻咬下一小口;红红圆圆的脆铃儿枣,甜丝丝,脆生生,吃一口甜掉你的牙;核桃纹子口感不大好,不过那是说的生吃,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娘蒸好了一盘像月亮一样圆的枣花馍,早把人谗出一溜口水。
  小宋庄的月静静悄悄,照在小河滩上的麻田里,高高的红麻杆白麻杆,开着红红白白的花。英子和虎子,也不嫌麻杆上到处长着刺儿,趁着小宋庄的月刚钻进一片云层,两个人就麻利地钻进麻田里,亲嘴。英子说:“娘说哩,等你家盖好了明三暗五的大瓦房,俺娘就答应在秋天过门儿。”虎子哪顾得上这个,把自家的麻田推推搡搡,踩出一块空地儿。月光下,端详英子和月亮一样圆润的脸,欢喜不尽。小宋庄的月知道呢,这片红红白白的麻杆田,是虎子爹今年夏天种上的,到了八月中秋月儿圆,把沤好的麻杆漂白的麻绳,染成胭脂红,找村里最美气的一个小小,抱着一只最美气的红冠子大公鸡,踩着滴滴答答的唢呐曲,迎娶英子。大八件,小八件,摩托车,电视机,一律用胭脂红的麻绳捆得那叫一个紧,好象也紧紧捆住了幸福的一对人。美满走过小宋庄朴素的一生。
  小宋庄的月听从庄稼的潮汐,春种秋实,饱蘸月华。明媚的月光下,近处是一片绿油油的菜畦,远处是一片茂盛的庄稼。小宋庄的风拐了一个弯,沿着小桥从村子里跑出来,沙沙吹拂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也许,在村庄之外,玉米算不上个什么稀罕物件,可小宋庄离了玉米不能活。香香甜甜的玉米粥,金黄色泽的玉米饼子,还有鸡鸭牛羊这一年的口粮,谁能离开玉米金黄的滋养呢?
  圆了的小宋庄的月,是欢喜,是圆满,是流不尽道不完的好日子。花好月圆,谁都知道一派澄明的月光下,吃饱饭穿暖衣,何必还要那些镜花水月的奢求。
  缺了的小宋庄的月,是别离,是哭泣,是渐行渐远的瘠薄光阴。娘说那一年趁着月黑头,偷了队里的几只青玉米,被队长牛三喊到村前的土戏台子上,挨批挨斗,泣不成声。
  小宋庄的那轮月呀,依旧东升西落,轻柔的月光流泻在小河里,丁冬着忧伤的过往,休再重提。低矮的屋檐少了,高大宽敞的红砖瓦房,窗明几净,小宋庄的月知道,小宋庄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月下的老街上,争争吵吵的声音少了,一片月光其实就是人性里最清亮的思考。
  在寂静的夜色里,小宋庄就像一艘行驶在月色里的小船,载着小宋庄的人,载着小宋庄的那么多生灵,载着小宋庄不离不弃的土地,在风花雪月中前行。苦难吧,或者艰辛,小宋庄走着一条月光下的路,遥向岁月的星河深处。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0-9-3 13: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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