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南腔北调
别人说的自己难听懂,自个儿说的别人不知咋回事,铁塔叔为此苦恼。
块头大,嗓门高,“铁塔”绰号就被人叫开了。铁塔叔打小读书就很聪明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在南方一城市落户并娶妻生子,有一年,儿子一家三口头一次回老家,“阿爸,一根银你瞅瞅。”一见面,吴侬软语的媳妇抱着孙子,满脸笑容,“一根银?”铁塔叔反复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好,好,好”地应着。事后,铁塔叔向儿子求解“一根银”是何意,儿子听后乐了:“一根银”就是“一个人”的意思,说的是您老的孙子,那是您儿媳讨您老高兴。“一家人怎么说几家话了”,铁塔叔自言自语,喃喃道。
一家人说几样话,一个村子说百家话呢。每年年关一到,陌生的面孔陆陆续续回到村子里,说话的口音令人犯迷糊,原来,村庄里的年轻人,在城市上班的企业中,有不少女工来自外省外地,你有情我有意,一来二去和村上的男青年好上了,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小家庭,过年的时候跟着荷包里灌满了票子的丈夫回来了。
还有,过去村子里的大学生屈指可数,现在村子里的大学生到底走出了多少,一下子还真数不清。这些跳出农门在外地工作的农家子弟,找的另一半绝大多数不是本乡本土,过年携妇将雏回到老家。这些远道而来的,一时间天南地北相聚到村子里,言语各异。更有的婚娶的是外国人,身边还有着混血子女,叽里呱啦,只知道他们在说但说的是什么,旁人听起来犹如坠入云里雾中。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个一群群“怪异口音”的村里人,“跨省跨国,想都不敢想啊!”铁塔叔不由想起自己这一代人,大多数没有出过本乡本县,所找的另一半多是不出本村本乡,甚至还有好些是换亲换来的。
自从办起了蓝莓园和加工厂,铁塔叔对南腔北调的认识更深了。村子背依大别山,属低山丘陵,丘陵岗地的土壤为红壤、黄棕壤,呈酸性微酸性,特别适宜“水果皇后”蓝莓生长。在省农科院和镇里支持下,铁塔叔在村里流转山场120亩,从事蓝莓种植和果实加工,除草,施肥,采摘,加工蓝莓饮料,哪一样少得了人手?忙季一到,本村的不够用,铁塔叔就开着大客车从外地招人,一时间,村庄里喧闹十分,特别是采摘季节,城里人成群结队前来采摘,蓝莓园里你来我往,热闹异常。
为了让自己说的别人听得懂,铁塔叔决定丢掉本地腔,改变说了50多年的“土话”,正儿八经地学着说起了普通话。
铁塔叔说,打从办起了蓝莓园和加工厂,洽谈生意成了平常事,而谈生意要靠语言交流,双方听不懂可不行。有几次,因为自己方言重,以致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出了笑话和误会。几次教训下来,使他下定决心要学会普通话。决心虽好下,但真要改变自己顽固的乡音,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有人善意地嘲弄他,也有人劝他别碰这个钉子了。但铁塔叔全然不顾这些,无论是出差在外,还是在上班,每天都要挤时间看电视、听广播、看书本,一是为了搜集信息、拓宽经营思路,二是为了学说普通话。实在弄不明白时,就向正在上中学的外甥女讨教一番。刚开始时,他和别人都觉得很别扭,说话显得“洋腔怪调”的,但时间一长,彼此都习惯了。现在,他的普通话已经到了“张口就来”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