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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城人未还

2020-09-24叙事散文曹国魂
万里长城人未还文·曹国魂蜿蜒的长城显露出雄性的威严,它使我忘记一路的红柳,是我一路想象的血迹。古老的号角似乎萦绕耳畔,马蹄声减息处,红柳花淌了一地。那些向西的风声试图擦拭大地上的殷红,掩盖一段汉兵与匈奴逐鹿中原的残忍场面。时隔百余天,我又一



万里长城人未还
文·曹国魂

蜿蜒的长城显露出雄性的威严,它使我忘记一路的红柳,是我一路想象的血迹。古老的号角似乎萦绕耳畔,马蹄声减息处,红柳花淌了一地。那些向西的风声试图擦拭大地上的殷红,掩盖一段汉兵与匈奴逐鹿中原的残忍场面。

时隔百余天,我又一次踏上西去的步履,碾转在雄关宽阔的肩头。这一次我真正登上了雄关,是时间给了我足够的信念和运气。

五月初,朋友去酒泉和嘉峪关办事,在两个多小时的行程里,车里除了烦躁的音乐,朋友是个怕寂寞的人,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一路陪他向西穿行。

季节刚刚褪去春天的寒意,车里的空调开的还是很大,行程没到一半,已经感到有些凉意。透过车窗,羊群和茫然的隔壁纠缠在一起,像是流动的河流。羊群的白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开,而后又有一些拢聚在一起,像是崩溃的冰块,缓缓地碰撞着河岸。

朋友一路喋喋不休的说他的太阳能热水器,说他的品牌,说他的销售,赶在年底,40多万的收入稳稳地收回来。我一边搭讪他的会话,一边放眼极目四野,隔行如隔山,对朋友的兴奋我只有心不在焉的应付。我看着辽远的隔壁,以及柔韧的红柳在风中弯了一下腰,接着又弯了一下腰,在冷漠的沙石隔壁,红柳的坚韧很快与朋友的事业联系到一处。

朋友和我的年龄相仿,这几年在村子文化中心的楼下花十多万买了两间门面,开了百货超市。超市很火,加上朋友的为人,几乎垄断了村子里其他的店铺,相应的也招来同行的嫉妒,时不时超市门前会停留质检、烟草等单位的小车。有时候我半开玩笑开荤他,说他朝里有人好做官。他每次脸色都显得很寡,嘿嘿一笑,一副不了了之的表情。他说,开这超市,虽然有区长老大,缉毒大队队长的叔叔,他都没有叫帮过忙,开超市的每一个环节都是自己亲自办理的。朋友是个爽朗的人,话说大了也不生气,脸红得像害了羞得。

和他的友谊说起来有些很深的渊源。他的父亲曾在村子里做了半辈子的支部书记,而我的父亲在大集体也干了半辈子队长,他们默契的友谊延伸到我们身上,从他的为人和品质,村子里的人大都说像极了老书记。他结婚比我早几年,媳妇几次无故流产使他很懊恼,直到我的儿子降生那年,他的女儿也安全生下,巧的是,他的女儿叫“彤彤”,我的儿子也叫“童童”,他几次酒后含沙射影的说,要我们做个儿女亲家。每次都遭到我的拒绝,说,好好的朋友关系不维持,偏要做门亲戚有多好?他再无言。

上次去嘉峪关,因为朋友的事情芜杂,黄昏时才匆匆办完,赶到长城脚下,买门票的工作人员早已经下班多时了。看大门的老头笑吟吟的,看我们满脸无奈,过来主动和我们打招呼:再提前半个小时,我放你们进去看看,即便登不了长城,看一下雄关也是不错的,正巧这会儿子打电话过来要我回去。

谢过老人家的好意,我和朋友远远地的望着长城驶向黄昏的背影,随着夕阳西下,长城逐渐被黑暗吞噬。长城像耗尽力气的战士,缓缓地倒下去,确切说是矮下去,只有城楼的四角高高耸立,隐隐约约泛着光芒,倒像一把长矛,在风中发出冷叫声。

朋友有些轻微的心脏病,脸色有些蜡黄,映着黄昏的暗色,我们急匆匆赶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朋友兴冲冲的从床上跳起来,举着双臂惊呼,说是,不到长城非好汉,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去嘉峪关明天去敦煌。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心脏上有病的人。

没等吃完饭,朋友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婆打来的,说是超市里有事忙不过来,还有一些缺货需要进。放下老婆的电话,朋友闷闷的骂女人,一点魄力没有,店里缺一根针都得自己亲自去批发市场。我说,算了,要女人还是就要这样不主持家里事情的,要不,你能大手大脚得花钱。朋友嘿嘿一笑,说我说的也是。

再则,我也有事不能再嘉峪关逗留,我和朋友急忙告别陪我们的亲友,乘着新城的朝霞,听着朋友车里好听的《北国风光》打道回府。回去的路线我们把车驶入兰新高速公路,回家的时间由国道的两个半小时缩短到一个半。平坦的路面车子显得稳重了许多,车里温暖的空调迫使我很快进入梦乡。

当我真正临近长城,远处的城墙在眼底下多了疮痍,斑驳的城池留下来自各国的行人脚印。烽火台上崭新的杏黄旗高高飘扬,旗面上的图腾摇摇欲坠,龙爪登云,气势凶猛而苍劲。校兵场上的兵器发出平静的表情,这些曾经蘸过血迹的铸铁,如今没有了狰狞,和蔼的目光接纳着行人的抚摸。我站在校兵场的点将台上,背后是一副雄狮图,浮雕的,棱角分明,栩栩如生,显露出几分霸气。与我同行的几个伙伴插话,说我做师爷还像,一个书生样,哪像将军。我嗤之以鼻,我不是在点文将么?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不到长城非好汉。站在长城极目四望,茫茫戈壁,几丛芨芨草在风里摇曳,石头错落交织,是一群战败的匈奴,队形狼籍不堪。走在城池,脚步发出的声响如同沉闷的鼾声,似乎不经意踩着了靠在城墙熟睡的士兵,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回到宾馆,人已经很累了。突然想起上次来嘉峪关巧遇同学,这儿不是还有熟人么?

暗自窃喜,拨通了她的手机。

我们坐在一个幽静的小饭馆里,她的孩子和老公陪着我们。她女儿比上次来时胖了许多。

朋友异彩飞扬,说她女儿上高中不在家里吃住,在学校好像适应了伙食,这不,才半学期还不到,就胖乎乎的了。

她女儿嘴角一撇,说是去军训吃胖的,军训伙食好,教官不让把剩下的饭菜倒掉,硬是让我们吃完,十天下来,没有一个不胖的。

同学的老公不多言,望着女儿不服气的样子,喃喃几句:吃不胖才怪,半个月军训就要了我的400元,花哪了?

我和同学都笑了起来,她的女儿不再做声,脸埋在碗里。

同学问我上次来的老乡呢?饭菜里没有鱼,但我的嗓子似乎有鱼刺作梗,堵得难受。我喝了一口水,轻声说,他死了。

同学显得很诧异,啊了一声。说,不是好好的吗,发生车祸了?

不是,是心脏病突发。我校正她的话。

可惜,上次听来还一起吃过饭,听他说才四十一岁,年纪轻轻的,真是黄天世上无老少啊。

我沉默了半宿,我不知道给他说什么,比如那天他喝了酒,那天天热,那天他没把老婆的话放在心上...云云。说他的死,说他死去的经过,我不知是埋怨他还是珍惜他。

朋友的老公提过来一扎啤酒,包括他们对女儿,我们我们打开了两瓶,只喝了这两瓶之后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我怕再喝,我得醉,醉的会倒在嘉峪关长城的沙场,痛哭一声,为朋友,为长城一样有长度的友谊。

乘夜色,我告别了同学一家,步行往宾馆的路上赶。

一路昏暗的霓虹灯映照着来往的行人,突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朋友的。我再次凝视时,他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嘉峪关,万里长城人未还。
[ 本帖最后由 曹国魂 于 2010-9-12 10: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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