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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老榆木柜

2020-09-24叙事散文赵国宝

老榆木柜老榆木柜蹲在老家已快一个世纪了。自我记事起,它就蹲在老南房里。夜里,有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知道老鼠又在咬柜脚了。爷爷说,不妨事,老榆木柜恁结实的。第二天,我趴在柜底一看,只见老榆木柜的一角有老鼠抓的痕迹,但一粒粮食也未掉出来。
老榆木柜

  老榆木柜蹲在老家已快一个世纪了。

  自我记事起,它就蹲在老南房里。夜里,有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知道老鼠又在咬柜脚了。爷爷说,不妨事,老榆木柜恁结实的。第二天,我趴在柜底一看,只见老榆木柜的一角有老鼠抓的痕迹,但一粒粮食也未掉出来。

  我就佩服老榆木柜的牢靠。

  那时,老家人时髦的是红漆的桌子,因此一个柳木做的桌子就放在正堂。桌子上放着一台“马蹄”牌收音机,收音机上自带着一个钟表。红漆桌面上又放了一块厚玻璃,下面压了许多黑白照。我常常就对着那些照片偷笑,因为那里有我四五岁时的一张照片,我的头发正像一个出沿的麦垛子。

  老榆木柜就放在厅房的北面,被冷落了。老榆木柜一端的泥坯墙上糊了许多报纸,报纸上糊着一张一米见方仙鹤图——后来才知道那是本县有名的画家的作品,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连墙皮一起撕掉了。因为是装粮食的,老榆木柜前很少有人光顾,因此柜面上落了许多尘土。只有打开柜板,往粮食里放鸡蛋的时候才打开,所以桌面上留下许多手印。

  由于家里粮食一直宽裕,那柜子里的粮食很少挪动,因此经常成了鸡蛋们的温床——也不知道什么道理,鸡蛋放在粮食里就保鲜吗?总之是那些鸡蛋,一颗颗被母亲放进老榆木柜里的扁豆中,又被一颗颗取出来,放到提笼里,小心翼翼提到集上去卖了,换来油盐酱醋。只有偶尔来亲戚的日子,才会取出两三颗,做一顿鸡蛋臊子面。因此,我就狠老榆木柜,狠老榆木柜子上那两块厚厚的榆木板,因为劲儿小,我们根本挪不动它们。

  有时候,柜子里也放梨和苹果,时间长了,散发出一种极诱人的香甜味,但没有母亲允许,是不能随便取出来吃的。因此我们姊妹几个,对老榆木柜又爱又恨。有一天,大人们到田地里去劳作了,我们终于想出了一个开柜子的办法。拿一把菜刀,将刀刃塞到柜子的缝隙里,一翘,柜盖子就起来了,赶紧用手一扳,柜子就完全打开了。只见一堆红艳艳的苹果正躺在绿色的扁豆上,一股香味直冲鼻孔。我们一个个伸出黑黑的小手,不消说,那一堆苹果,三下五除二就不见了。但我们都保守秘密,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直未告诉大人。直到正月里,家里来了许多客人,母亲揭开柜盖,才知道苹果早已不知去向。她只有尴尬地骂我们是“贼杀的”。

  从那时起,仅有的几颗苹果转移到了母亲的板箱里。因为经常上锁,我们就只有闻的份儿了。只是当正月里,母亲分给我们一人一两颗时,我们又觉得那贮藏的可贵。


  终于,老榆木柜子里的粮食要取出来了。那是1986年,我和姐姐同时考上了学校,我上师范,姐姐上医学院。一家人喜出望外,但转粮却成了一个大问题。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爷爷只得同意,将那柜子里的粮食取了出来。足足一千多斤,是救命粮啊!此时,爷爷才说,这个柜子是民国十八年大旱,全村人挨饿时,他用五升粮食从集上换来的。因为卖主卖得急迫,才便宜。

  我抚摸着老榆木柜子,这时我才发现,它上面的木纹是那么自然,那么美丽。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光滑的柜面上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这时候,我才感到它做工的精细、朴素和端庄。
  比起今天这些用什么高密度板、高分子材料做的家具,它的牢靠和美,还用质疑吗?

  每次回到老家,我都要细细地擦上一遍,看它美丽的花纹,闻一闻它身上散发出的粮食的味道,果子的味道,甚至,鸡蛋的味道。

  ——当然,它里面早已不装果子和鸡蛋了。那里面,还是满满一柜子麦子,是祖父临终时,特别嘱咐装进去的。

  那一千斤麦子,是殷实的家道么?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0-10-8 10: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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