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云录之：给一个陌生男子的十封回信

（－） 读这封信的时候，是初秋的一个下午，窗外落着雨。在网络上漂浮几年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心平如镜，但是怎么可能？有些东西只要发生过，存在过，就永远地被珍藏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哪怕覆盖了时间的尘埃，却依然鲜活。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和你，亦然。

遇到你，是我的缘。一份带着你声音的怀念，是我对于某个论坛最温馨的回忆。可是我们真的相遇过吗？我至今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职业，你的年龄，而你，对我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文字中的我。但是，那又怎样？

网络，让我们相遇。


(二）
那个春天，你的这些话，如此温暖，贴近一颗冷漠的心。

你的话语，如此小心翼翼，让我读到你对这份友谊的珍惜与呵护。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如何看重？除了我的初恋情人，世间再没有一个男子，对我这样说话。朋友，你可知道，我的初恋就是在纸上，从纸上开始，也从纸上结束。多么像现在的我和你，只是，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活在万丈红尘的最深处，我们不谈爱与情，我们只说“友谊”。

“文静似水，娟秀如云”是他留给我的一句话，关于我，他还在一封信中写道：“昨夜又梦见你了，你披着长发，拿着明灯，站在群星的中间，像一位女神。”

后来，他娶了另一位女孩，我跟他再没见面。巧合的是，他跟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曾经那么爱他，他就像一阵风一样，迅疾地消失，无影无踪。可是，你来了，涉网海而来，你给我写信，这情形让我想起当年的我和他，我和他的纸上的一段恋情。

当然，我们现在不是。正如我经常说的，我只是个过客。我对你，你对我，都只是路过。我们都不是归人。

（三）

这次你跟我谈到你的同学，你的女同学呵。 我读了，想起李商隐的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还有纳兰容若的一句诗，有触痛心尖的隐痛，具体什么话我却想不起来了。

你和你女同学，你们什么都没有说，她淡淡地来看你，你淡淡地跟她说话。但是多年之后，你依然记得那些见面的细节，并且你似有所悟，这是一份怅惘吗？或者是一份柔软的遗憾，更是一份残缺的完美。

这世间有多少炽热的爱情，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但是却未必长久。比起那种烈火一样的感情，却有一种似水的情谊，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却能够细水长流，永驻心田。那就是你和你女同学这种。

因为彼此没有说出一些话，就如雾中花，水中月，缥缈朦胧，虚幻，却永恒，持久。

我感到荣幸的是，你把我们这段友谊与你那段同学友谊相提并论，我多么希望，多年之后，你想起我的时候，也是那样淡淡地描述，淡淡地回忆，淡淡地微笑。只是我不知道，你还能跟谁诉说这样一份友谊？
（四）

我只是一个论坛上的过客，我随意地写自己喜欢写的文字，随意地发帖，可是，在所有的热闹的跟帖后面，只有你一个，是这样地在意我的文字，知道这点，我感到了莫名的温暖，彷佛一个在沙漠上跋涉的孤独旅人，遇到了一位同行的伴。

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些文字交流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再对夸奖的话感到受宠若惊。但是，像你这样的文友，我只遇到一个，就是你。如果那个人来人往的论坛像一个舞台，很多人在表演，很多人在看，我就是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清唱的女子，偶尔有人围观，高声喝彩，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笑着看的，而你，我看不到你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肯为我落泪的人。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五）
我知道，在文学的路上，我也是个偶然的过客，以我的天赋，我成不了大器，当不了作家，但是我没有任何遗憾。因为我曾经遇到你，遇到这样一位欣赏我文字的知音。

我曾经用的名字“霓裳”，或者另一个名字“清泉明月”“过客”，那时候的我多么善变，每个名字都是一件不同颜色的衣裳，或者热烈如火，或者素淡若水，或者深情，或者冷酷，总是在不同的心情，用不同的名字，写不同风格的文字。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还是同样一个我，一样的真，一样的坦率，从不喜欢浓妆艳抹，无论人，还是文字。而你，无论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都能认出是我的文字。

网络是一个闹哄哄的舞台，多少人粉墨登场，戴着虚假的面具演别人，而我，只想出演真实的自己。我欣慰的是，能遇到一位安静地看完我所有“表演”的你，不管是笑还是哭，你都不曾离去，不曾厌倦，更不曾亵渎。

（六）

朋友，重读你这封信，我深深感到了惭愧与内疚。记得我当初给你的回复说我很忙，可能无法陪你去看山上的杜鹃花。其实是我无法面对你，我在文字中几乎是透明的，我的情绪，我的思想，我的喜怒哀乐，但是只有一件事，我隐瞒了，其实我当时开始在论坛写文字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比较坎坷黑暗的时期，我只有把这份伤痛诉诸文字，给自己一个出口！ 所以，我宁愿对自己偶尔在文字中流露出的痛，自我解嘲为“无病呻吟”。即使对于肝胆相照的你，我也不曾诉说自己的不幸。于是我不敢面对你，因为我欺骗了你。我有千万条理由为自己善意的谎言开脱，不想戳穿最后一层尊严的外衣。那也许是因为我的脆弱，或者是要强。 今天，我请求你原谅我。我知道，其实聪明的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是吗？我们需要的，不是对对方现实生活的全面了解，只是文字中的一份相知，精神世界的一份相遇，我想这才是网络友谊的恰当距离，也是让一段异性友谊得以纯净的真谛。 （七）
　　我终究没有看你说过的这个电影。但是我似乎可以意会你诉说的电影中的意思。我一直奇怪的是，文字如此好的你，为何从不见你在论坛发过一篇文字？你总是潜水的，高手总是隐居的。如果你从来没有注意到我，没有给我发信息，或我没有理你，我们没有对话，那么我们将在那个论坛擦肩而过，永不相识。 网络是一个纷杂的地方，熙熙攘攘，喧闹无比，可是，网络让我们相遇。 (八）

今年的杜鹃花又过了花期。杜鹃花是我们这里的县花，那样的红艳，如火，如同最朴素的真情的炽热。年年花开，花相似。今年你来看杜鹃花了吗？即使你来，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的回信，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有没有对我失望呢？我生长在这里，我取了这样的名字，但是我却不如一株杜鹃花的赤诚。 我是叶公。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可以重新给你写回信，我一定会邀请你来这里看杜鹃花。尽到地主之谊。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在时间的河流里，我们短暂地相遇，又匆匆地分离…… （九）

我当时的回信中的冷漠，一定刺伤了你。可是你依然如此谅解。我今天读到，加倍内疚！我是那样残忍！以世俗的借口，不肯给你一个温暖的期许，其实你要的并不多，你只是想来看看这里的杜鹃花，而我生在这里，却狠狠地以客气的借口把你推到一个遥远的距离。 你说得对，世界很大，也很小。大或者小，其实不是远近，而是人心。 而我缺乏的不是一颗真心，而是一份勇气。我被感情伤得太重，以至于面对所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哪怕是纯粹的友谊，也做了叶公。我的怯懦，你的谅解，让我至今心痛！
（十）

朋友，这是你最后一封信。你为了迁就我，结束用邮件写信。 可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些信件中。正如你说的冰箱。保持了最初清淡的味道。 我们是网络上偶然相遇的过客，彼此面对，但也只有彼此错过。有一种友谊，会在最美丽的时候，结束。是最好的结局。 我忘记不了的是，我有次伤心到极点，就在论坛上发了一个贴。我没想到你看到了，你在给我的信息里很焦急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怕我看不到，又在QQ上给我留言。你那样的担心，让我感到一丝安慰，我原本以为，网络上的友谊，太虚幻了，就像一阵风，吹过去了，就没有了，可是，你那样的焦急和担心，让我明白，我对于你，不是一阵风。 我和你的友谊，曾经存在。这些信件，就是证明。尽管现在我们已经不再联系。尽管我们从不曾见面。一段友谊，在网络上开始，在网络上消失。除了这些信件，告诉我你曾经的存在，我真的害怕那只是一场幻觉……
[ 本帖最后由 南山菊 于 2010-9-3 16: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