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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回到老家撒泡尿(首发)

2020-09-17抒情散文1798290992
回到老家撒泡尿文/银河水一这些年来,每当读到一些思念家乡的古诗词或现代诗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总会不由自主的扪心自问——我为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自从十五岁那年我跟着师傅远去河北学木匠开始,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
  回到老家撒泡尿
文/银河水
  一
  这些年来,每当读到一些思念家乡的古诗词或现代诗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总会不由自主的扪心自问——我为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自从十五岁那年我跟着师傅远去河北学木匠开始,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更没有像一首歌中所唱的那样想起什么“小米饭把我养大,永远难忘的父老乡亲”——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吃着玉米和小麦长大——小米太贵,买不起。所以一直没有把家乡挂在心上,甚至在我二十岁那年有一次回家居然走迷了路。
  离家之时,村子南面没有这条蜿蜒盘旋的高速路,更没想到走了十余年的乡间小道被这条高速路从中斩断。望着高高的高速路,再看看即将落山的斜阳,我心中十分郁闷——不知往左走离着桥洞近呢还是往右走离着桥洞近呢?
  正在我犹豫不决,忽然发现路边草丛里有人在割草,十分兴奋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大爷,问个路,往幸福村怎么走?”
  那人从草丛里站起身来和我四目相对,我们爷俩同时惊讶的哭笑不得——割草之人居然是我二大爷。简短寒暄之后,二大爷笑着说:“阿水啊,人家林老三去台湾四十多年发大财回来还认识路,你才离家几天啊?就不认识路了,看你这身装束,似乎还没发大财吧?”
  “是啊,二大爷。”我十分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说:“修这条路,咱们村分不少钱吧?”
  “切,操他奶奶滴。”二大爷十分不满地咒骂起来:“这条路正好贴着咱们村边界,一点没占咱们的地……”
  一边听着二大爷的咒骂一边帮他背着草篮子往家走,一边也同样在心中咒骂,咒骂当初在这里建村的列祖列宗,咒骂让我投胎到这里的阎王爷和玉皇大帝……
  我们这个村子,名字叫做幸福村,至于幸福不幸福,先和邻村比较一下再说吧。我们村四周所有的村庄都盛产黄沙,在这个疯狂搞地产的年代,黄沙就是黄金的本家小侄儿。
  于是,我们村的一些精英联合村委会领导围着村庄疯狂打窟窿钻洞洞的寻找黄沙。然而,理想很完美,现实很残酷,他们找遍村中每一寸土地,唯有村子西南角发现一丝黄沙的痕迹,只可惜却是和白面一样细的面沙——这玩意儿除了影响农作物生长,和黄金不搭边。
  没有黄沙没关系,咱们有土地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粘土砖垄断建筑业的黄金时代,那一块块红彤彤的砖块就是金砖的小姨子——比黄沙更加亲进许多。
  于是,村里的精英和村领导又开始请专家检验土质,折腾几折腾终于得出结论——村里所有土壤不适合烧制粘土砖——因为村中的土地不是盐碱地就是含有“沙砾猴”。
  所谓“沙砾猴”是大人们的喊法,我们小孩子总是把“沙砾猴”叫做“化石猴”,也经常从路边或地里把一些形状比较新奇好看的带回家中当做宝贝。
  至于“沙砾猴”到底是什么东东呢?直到有了电脑,度娘说:就是普通的火山石被流水带到下游沉淀到土壤中的石头。这些石头在河水冲刷中有的被打磨成小猴子的模样,所以叫做“化石猴”。
  然而,我细细对比图片之后发现,我们村里的“化石猴”之所以被大人们称之为“沙砾猴”,因为它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石头,而是tmd介乎于沙子和石头之间的一种有待专家研究的东西。这玩意儿,估计研究一百年也不会和黄金有半点亲戚关系,所以至今无人问津。
  土壤中有了这东西,在烧制过程中会爆裂,烧出来的粘土砖结实不结实尚且不说,就那窟窿八瞎的牌面,肯定卖不出去。我清清楚楚的记着那天在大街上咒骂的不仅仅是那几个心疼花钱的人,几乎所有父老乡亲都在咒骂老祖宗和玉皇大帝。
  不能烧砖,不能挖沙,那就老老实实种地吧。可是“沙砾猴”的存在让土地的年产量一直拖着祖国平均亩产量的后腿。就拿小麦的全国亩产量来说:记得有一年新闻上说全国小麦亩产量九百五十多斤,可是我们村最有能耐的种田高手在精细化管理下,在大量化肥和农家肥的供养下,也没有达到九百,至于我们这样的人家,平均六七百斤,已经烧高香了。
  俗话说,人的命天注定,既然生在这片穷乡僻壤,一直埋怨也于事无补,毕竟老祖宗们还说过什么“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么就向“人和”发展吧。
  说到“人和”,我们村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大工程就是那条近在咫尺的高速路。有了这条高速路,给村民带来的最大好处除了汽车的喇叭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就是高速路上扬起的袅袅尘土和车辆尾气。
  至于其他的好处,即便村民想去高度路上打劫都很困难——它高出普通路面路面足有两三米。然而,这还不是让人最心寒的地方,它最让人们心寒的是规划局在高速路边张贴的一张十米见方的花花绿绿的城镇建设百年规划图——未来一百年的城市规划截止到高速路以南。
  因此,这二十余年来,政府真的说到做到,在高速路南边建造了一个大大的工业园。那些被征地的村庄拆迁的拆迁,分钱的分钱,占地工的占地工,而高速路北边的我们村绝对成了没娘的孩子——一直在一边看着别人喝酒吃肉,连菜汤都捞不着……
  可是那些工厂烟囱的滚滚浓烟和排放出来没有处理的污水一点也不遵守高速路的约定,没脸没皮的给幸福村送来温暖和幸福……
  二
  俗话说:鼻子再臭不能割掉。尽管我对我们幸福村,对我的家乡没有任何深情厚谊,没有任何热爱眷恋,也谈不上什么埋怨憎恨。有文化高人不是曾经说过吗——有爱才有恨。不过细想起来这也是废话,我从来没爱过小日本,可一直对他们充满仇恨。
  还有一句俗话说: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可是我从来没有什么叶落归根的想法和念头。追究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听到的俗话太多,其中一句是这样说的——哪里黄土不埋人?——你说这些古人吃饱了撑的弄这么多俗话,到底让后辈们听谁的呢?
  然而,不管树有多高,不管树叶愿不愿意归根,那树根却是一定要长在土地上的。尽管听说沙漠里有一种会走的树——能连根拔起一块走,走到哪里就在那里重新生根发芽——可是我没那本事啊!所以,在外漂泊二十多年的我,有时还要回来见见父老乡亲——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尽管有时候就像今天这样仅仅为了一张证明信……
  更加宽阔的大街和大街两旁高低不齐的楼房,更加平整的柏油路和路边花花绿绿的草木,让我心中无限感慨的想起小时候写作文赞美家乡时经常用的一句话——家乡变化真大啊!尤其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路边花丛树木后边居然还掩映着一座小公厕。
  也许是条件反射的作用,我忽然觉得有些尿急,随即往厕所走去。刚到厕所门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站住,交钱!”
  “啊!”我不禁一怔,转过身来一看,身后不远住站着小时候玩伴大山的妈妈,于是笑着说:“二大娘,自家人上厕所,还要钱啊?”
  “自家人?村里谁不是自家人?不给钱腥酸骚臭的谁在这里呆着?”二大娘年轻时便是有名的泼辣,如今依然像穆桂英一样英雄不减当年——不过这样的活估计也只有她这样能拉的下脸面的人来干。
  二大娘爱钱,我也不次与她,何况忍上几分钟就到家了,何必花这一块钱呢?可是总觉得这样建一座公厕,乡里乡亲的还要收钱,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又腆着脸说:“二大娘,我是阿水啊。”
  “原来是阿水啊!”二大娘忽然笑出声来,我心里顿时松弛下来,不由暗自思忖:“原来二大娘没认出我来,我说呢,一个村里的还要收什么钱呢?”可是,二大娘忽然脸色一板,说:“两块!”
  “啊!”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大声说:“二大娘,你啥意思啊?”
  “啥意思也没有。”二大娘一本正经地说:“村里这些人隔三差五的总有来送钱的,就你小子几年不来一次,草泥马的,逮住一次不加倍怎么能行?”
  我勒个去,她居然还骂上了?我心头火气,恨恨地笑着说:“二大娘,那年尿在你家床上也没收钱吧?现在要钱?我偏不给。”
  “那就滚蛋。”二大娘似乎比我还生气:“妈的,出去这么多年,依然和你爹一样老鳖一。”
  “好,好。”我瞪着她说:“我这就去山子家里,我用他家厕所,有本事你跟着去收钱。”
  “切。”二大娘似乎懒得理我一样转身坐在花丛后边,我这才发现,那里还藏着一个小躺椅。只见二大娘从躺椅上摸起一个手机,我不禁吓了一跳:“撒泡尿还要报警吗?”
  “喂,爱云。”二大娘说:“山子上班去啦?好,没大事,我好像看见山子一个朋友过来了……就是上次来借钱没给人家的那个。哦,好,那你出去溜两圈吧。”
  二大娘挂断电话,用嘴角努努我,冷冷地说:“去吧,小乖乖,草泥马……”
  “我回我家不行吗?”我一边离开这个死老太婆,一边回头大喊:“尿在我家里,还能上我家的地呢。死老太婆。”
  “草泥马,敢骂我?”二大娘扑棱一下跳了起来,吓得我连滚带爬地散开脚丫子就跑,后便传来她一阵哈哈大笑。
  三
  刚进村触个霉头,我十分郁闷地来到村委会门前,触到第二个霉头——一把黑黝黝的铁将军冷冷的把守在门口。回头四望,大街上依然干净的更加空旷,想找人打问一下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好凭着记忆走下大街,顺着小巷往会计家里走去。
  越过两排精致的排房,忽然有一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脚下的路依然还是水泥路,那路两边的房屋却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貌!转念之间,我似乎猜出原因,村里的人盖新房之时似乎总想往村外围去盖,所以造成村子内部反而荒废着很多老宅子。
  踏着弯弯曲曲的鸡肠小道,看着两边的残墙破垣,我忽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亲切感,好像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童年时代,好像又看见我们几个在村中心大水塘里玩水的情景,只是不知道那水塘还在不在?
  这个疑问,很快便打消了,因为那口熟悉的小水塘很快走进我的眼帘。我有些惊喜地走近水塘,发现水塘和几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除了水塘两边的垃圾多了一些,除了水塘周围多了几个排水管道,绿色的浮萍依然层层叠叠,茂密的芦苇依然郁郁葱葱,只是水塘周围的那些垂柳看上去没有以前那样温柔多姿。
  记得小时候,那些柳树对水照影,真的好像少女梳妆。可是如今的垂柳不仅老态龙钟的被包围在一堆堆垃圾之中,那些本来很柔顺的枝条也失去往日的整洁,好像一个刚刚被强暴的少女一样披头散发地站在水塘边寻死觅活地做出一副即将跳水自尽的凄凉模样。
  我怔怔地瞅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这次真的有点尿急,好在这里更加偏僻,靠近柳树便会被枝条遮掩住很多。于是紧走两步来在水塘边,拉开拉链向着那些浮萍开枪射击。一边舒舒服服地解决着生理危急,一边回想着小时候下水塘的情景。
  每次下水塘,几个甚至十几个小家伙总是浑身刺条条地排队站在水塘边,一起喊着号子往我们即将跳进去的水塘里撒尿。我记得那口号是:一滴嗒,两滴嗒,谁不嘀嗒烂鸡巴……
  而且还会有人大公无私地做着监督员,发现谁没有撒尿就要口诛手罚。等大家全部撒尿完毕,有时候还会把剩下的尿渣接在手心抹在肚脐眼上——老祖宗说,这样下水不会肚子痛……
  一群脑残——我不由自主地刚刚笑出声,突然听见一声干咳,吓得我立马收住家伙,尽管觉得还有几滴尿液没有流尽,却也毫不犹豫地拉上拉链,回头看到树影婆娑的水塘岸边站着一个老汉,老汉十分关心地问我:“尿完啦?”
  “呃。”还有这样打招呼的?我略显尴尬地走出树影,却见胳膊上带着一个红袖章的这老汉正是隔壁陈家三叔。他站在岸边看着我,我也赶紧打招呼说:“三叔,您也来撒尿?”
  “不。”三叔皱着眉头盯着我,淡淡地说:“随地小便,罚款十块。”三叔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本单据,又略显着急的翻着口袋找笔却一直没有找到。
  “叔,三叔。”我心中这个骂啊:“老家伙,当年你儿子考技校还是老子给他替考的呢,你只给我买了两块钱的韭菜馅包子,我想吃肉馅的你都不舍得买。”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只好陪笑说:“三叔,我是阿水啊。”
  “我知道。”三叔说:“几年没来了吧?在外咋就不学好呢?随地小便……”
  “叔,您看……”我挤出一丝笑脸说:“我这不是尿在水塘里了吗?又不是地面上。”
  “哦,污染水塘啊。”三叔终于找到一直破烂不堪的圆珠笔,一边在单据上写着一边说:“污染水资源,罚款二十。”
  “三叔,您这不是找事吗?”我实在忍无可忍,气愤地说:“我小时候天天来这里撒尿,你怎么不来罚钱?”
  “嗯?”三叔停止写字,盯了我一眼说:“看来我要给你讲讲道理吧……”
  “不用啦。”我一摆手转身便走,恨恨地扔给他一句话:“你说的再好,我一分钱也不交,你随便写多少。”
  “那好啊。”三叔在身后说:“污染水源,对抗执法,罚款一百。你不在家没关系,我去找你老爸……小兔崽子,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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