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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外一章)

2020-09-24抒情散文于文华
左邻右舍(散文.外一章)□文/于文华佛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够成为邻舍,确是有些缘分的。我的第一个左邻右舍是两位颇有些意思的唱戏师傅。六七十年代,县上为适应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专门化“重金”从陕西某秦腔团挖掘来两个人才。一位姓肖,另一位姓

左邻右舍(散文.外一章)



□文/于文华
佛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够成为邻舍,确是有些缘分的。

我的第一个左邻右舍是两位颇有些意思的唱戏师傅。六七十年代,县上为适应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专门化“重金”从陕西某秦腔团挖掘来两个人才。一位姓肖,另一位姓贾。前者唱小生,武戏也有几招;后者懂乐曲,擅长打干鼓,两人合起来一文一武,可谓东西合璧,一个剧团台柱子就立了起来。当时县上到处招兵买马,扩充人才,从县内各处招收一批热心人士与热血青年,一时之间风风火火,很是盛行了一阵子。 后来剧团解散,两位唱戏的歪打正着,没有去当时很强势的商业部门、经贸系统工作,而是挑选了颇受冷落的教育行业,被安排到学校工作,后学校渐渐吃香,月月按时领取一份“麦儿黄”,旱涝保收,不用发愁,他们算是修成正果,而剧终人散的其他人,有些去了工厂,有些去了商业,有些挑选了粮食系统,有些走南闯北搞经贸……他们统统被经济大潮冲击的遍体鳞伤,下岗的下岗,精简的精简,工资无着落,日子过的就紧迫。原来的香饽饽如今备受冷落,起初不大好的却渐渐吃香,正应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老话。 调入县一中时,住房颇为紧张,先是在学校广播室充当了一个多月的广播员,后来瞅中西边的一处危房——西墙开裂缝,要是遇到地震,当属第一个被摇倒的房子。好在刚刚成家,其时组合家具流行,一套家具,容纳了书柜、梳妆台、大衣柜、写字台、米面柜等多种家具,一张床、一套茶几、一个大铁炉,一间屋子被充塞得满满当当。冬天还好办,铁炉取暖、作饭两不误,且温馨、舒适,红红的炭火,蒸腾的茶壶吱吱作响,夏天屋子燥热,不便做饭,能干的妻子在屋外墙角盘了三角土炉子,虽不雅观,但极为实惠,端锅、切菜、下饭、端饭,来回折腾,但她不厌其烦。

左邻刚来时就拖儿带女,虽也住一间平屋,但在外边空地上自己翻盖了两间房子,一间住人,另一间当厨房,算是自力更生,住的宽敞。他有一位能干贤惠的妻子,一儿二女。其时儿子租赁电信公司的房子,开一处商铺,大女儿在西安工作,小女上学。搬到学校住处不久,儿子呱呱坠地,母亲想领,但苦于无地方可住,而添了人丁,花费陡增,妻想上班增加些收入,只得央求了肖师的老伴看护。她说领过几回娃娃,有经验,让我们放心好了。谁知她将我儿腰部拴一布绳,任其在床上爬来爬去,哭闹时才泡些馍馍,哄哄,而她则忙来忙去做家务。后来儿子渐渐长大,她又将其哄在椅子左右,但小儿天性顽皮,到地上能走动时就爬来摸去,得时时照顾。肖姨心长,到现在隔三两个月,她总会到我家里坐坐,和我妻喧喧家长里短的话。或见我妻总要相邀,到她家坐坐。路上见了我的家人(包括来过几次,仅仅见过几次面就特熟稔的我的父母),无论是谁,依然客客气气,嘘寒问暖。有些人一旦相识了,便再以难以割舍,成为一辈子的缘分。

个子矮小,长相一般的肖师傅属于真正的四体不勤,啥都不会干,家里的油瓶跌倒都不会扶起来,好在有个能干的妻子,且在学校可以混日子下山,唯有喝醉时“依依呀呀”地唱几句秦腔,抑或手执木棍,虎虎生威地耍来耍去。我未到县一中时,听说领导安排其当门卫,他常常张冠李戴,闹出诸如:“华明春你是不是那个张老师”之类的笑话。后来,校长让他捡拾地上的废纸,他找根铁丝,弯腰一戳,干的极为认真。再后来安排干杂七杂八的后勤,干活无力气,说话说不到点子上,但做事算是尽心尽力。93年学校搞安居工程,因其大儿子开商铺有钱,第一个报名住楼,虽工龄长、资格老,但在知识分子成堆的校园,论资排辈下来,他的得分最低,只能住最靠边。好在他从不挑挑拣拣,边楼就边楼,如愿搬进了新楼。

但他晚景不佳,得了脑血栓病,万幸能走动、能吃点东西,加之老伴细心照料,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成天呆在家里,总要其妻扶出来,晒晒太阳望望人,路上看见我,极为欣喜,说着“来、来”的话语。其他人他视若不见,不予搭理,为何见我高兴愉悦,就是几年邻居交往,在他记忆里磨刻了深远影响。而近来神智已不大清爽,整天像个婴儿般,口喊着“妈、妈,妈妈,妈妈”的话。就想:每个人刚刚学会的话就是“妈妈”二字,一辈子最为疼爱我们的是妈妈,时时刻刻、年年月月难以忘怀的是妈妈,为我们日子过的好心甘情愿地含辛茹苦、吃苦流汗的是妈妈,而他念念不忘的也是妈妈。可见妈妈在每个人心目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结婚三年多,我经济不宽裕,而老家每每有事,父亲总是开口闭口为供我学上学花费不少,为钱财、为家庭捉襟见肘我俩经常“开仗”,吵的昏天暗地时,也曾经大打出手,听我们动静一大,肖姨自来劝架。我口拙,不善言语,每每被妻子抢白,只盼肖姨串门,妻子自会“自动灭火”。90年左右电视刚刚走进寻常百姓家,晚上我总要磨蹭在肖师傅家,不管他家脸色,一晚一晚地连着看连续剧《雪山飞狐》等,气的一向节俭的妻子,赶紧化4000多元,添置了一台熊猫牌彩电,让我不再去左邻家蹭看。

右舍姓贾,长的矮矮胖胖,塌鼻子,走路不大对劲,爱喝两口,周末总要找几个脾性相投的工人师傅饮酒作乐。每每酒之酣处,贾师傅手执碟子,敲击筷子,听我的左邻肖师傅唱秦腔。有人喝彩、有人笑骂、有人起哄……贾师傅是学校烧锅炉的,起初笑眯眯的,打开水喊我走“后门”,提着铁桶子在学生打水前先打,且喊我媳妇捡拾锅炉烧过未净的炭,但有几天不大对劲时,爱理不理的,只好排队打开水。每当喝醉,他在隔壁一声声喊:“你不去进修干吗?”我心知肚明,也许他风言风语听到老师与学生的反映,我属于典型的不会讲课的老师,学生不太喜欢,他以为让我好好进修一番,提高能力与水平,就可胜任教学。但其时教师进修国家不负担一分学费,高额的费用让我望而却步。

他老家在天祝炭山岭,养有一儿一女。其老伴探亲时,每每领着长相娇羞,脸色红润,头扎两条长辫、已步入豆蔻年华的姑娘。而他的儿子木讷老实,不善言语,见人只是笑笑,一副憨厚朴实的模样。贾师傅回家时,便有肖师傅暂时代替烧锅炉。而不会干活的肖师傅,又将工作交待给其妻负责。贾师傅退休后回了老家,帮着儿子打理生意,听说高血压中了风,也半身不遂,躺在家里数日子下山。而他工资月月有保证,是家里的财神爷,一家老小谁都精心照料,指望着他尽可能多活几年,好多使些工资。

左邻右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周末的聚会。几个工人师傅凑份子置办了简单的酒,喝五吆六地猜拳、饮酒、作乐。有时也会喊我一坐,但我听不惯他们的粗言野气,格格不入他们的乌烟瘴气,每每喝几杯,借故走人。

后来学校一部分人上了楼,家属院空缺,我分了一处单门独院的家属院,两间瓦房、一间厨房,有一个花园,被我充分利用起来,春有绿绿的小白菜,夏有芹菜,红萝卜,秋有刀豆,红的粉的黄的紫的白的菊花开一花园,蝶飞蜂舞的甚为壮观艳丽,平添了些灿烂景象。第二位左邻是位工人师傅,人称徐木匠(他与我颇为有缘,住楼房时他在我的下层),一辈子以学校为家,修修补补师生的课桌凳、门窗、床板之类的活,每至开学,学生提着缺腿吱呀摇晃的桌凳走后门补修。他说话冲,干活却细。右舍是位女老师,兢兢业业,天亮就高声朗读普通话,他男人调入了市里一所学校,故发奋苦读,以期提高能力与水平(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果真调入市里的一所小学)。寒暑假,她去市里,央求我代为照看房子,平日上班遇见打个招呼,再无任何交往。居住条件改善了,谁家都是独门独院,好像封闭了邻里关系,只在借东西时才拍拍门扉,平日谁过谁的日子,基本不大往来。


左邻右舍最难忘的就是相互照应,同舟共济。想起以前,住一间平房时,三家还互相走动,关系密切,谁家来人,谁家有喜事共同分享,有忧患互相分担。钱不够花了,相互借用,只要手头有,谁张口都不会难为情,一般也有求必应,不虚情假意。肖师傅病了,我们切一片瓜或是端三个苹果前去探视。小儿夜半高烧不退,也曾喊肖姨过来摸摸看看,想个办法,出个主意。而贾师傅的老伴探亲时,几家都走进房间,笑颜笑语问候、寒暄。三家之间彼此关切,正应了那句再好的亲戚不如对门邻居的话。但这样的日月早已随风吹雪飘远驶,唯留在心中时时记起,格外怀恋。啥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消失不见了才明白可惜! 岁月向前流淌,时光历久弥新。起伏波涌的浪花卷起沧桑,泛起令我们温暖、感怀和留恋的层层涟漪,体验生命历程里不同层面的感受。

帮 场


吃饭人要少,干活人要多。秋收时节的打麦子是农活中最需人力、事务最多的活计,需要尽可能多的人手帮场。

帮场是承包责任制实行后乡村打场时形成的一个惯例,一家打场,相邻的关系好的几户人家,自愿结成对子,相互帮忙——纯朴自然的乡风熏陶,形成团结友爱,邻里互助的人际关系,形成人人出力、个个搭手,齐心协力、和衷共济完成秋收的氛围。这种帮场全凭自觉,不用喊、不用叫,自带工具,主动前往。是一个村子久而久之形成的习俗,一种自然默契,一种约定俗成。

我家清早摊场,不用喊人,眼睛瞅着,谁家来人帮忙了,是半大小子还是女的,他家摊场时,无论多忙,必须要一人自觉自愿前去帮忙——这是还工,也是基本的人情礼仪。乡里的许许多多的乡风民俗,就隐含、体现、表露于日常的生活场景里。过年、过节、婚丧嫁娶要注意,一般的居家过日子,收田打场、出外打工,都要讲究。要抬举人、尊重人、照顾人、关爱人。“话出开弓箭,人情一匹马”、“人不抬举人,活的不够人”。话虽丑,理却深。人帮人,就是最大的抬举,最好的尊重。设若一个人活的没有人缘,单门独户生活,无异于行尸走肉一般寡淡乏味。摊好场,也不说谢,各回各家吃饭,任那一场麦子在朗朗的光下,美美地暴晒。其他时节,人怕天热,唯独打场时,天越热越好。

一场麦子,晒得“哔哔勃勃”乱响,麦秆儿由黄变白,估摸着差不多,或是套牲口,或是开动手扶拖拉机、三轮车,将磙子飞速一遍遍碾压、碾压,直到麦草与麦粒儿彻底分离。起头茬麦草时,草多,要一边起草、一边抱草、拉草、堆草,不能起的过厚,以防裹走麦子。但亦不能太浅。有经验的老农分寸掌握的切到好处。早上摊场时来的人如约前来,说声:来了。来人笑笑,埋头开始干活。附近打场的有空闲的人,见人手不够,也自愿前来帮场。

人多力量大。抱的抱、扫的扫、拉的拉,不大一会,麦草全部起完,马不停蹄地接着再碾压。不过轻松多了,几十分钟后,再次起走多余的长麦草,将其余的麦子、麦秸、麦衣、麦糠等杂物全部扫堆。这个时节工作量更大,有人在前边拉一种专门的长条木板,有人扶着。还有人快速清扫,或是西北向,或是东南向,视那天的风向而定。十多个或者二十几个人齐心协力,不一时就抱草的抱草、拉运的拉运、清扫的清扫,形成一个长条形的卖堆儿,等待风的光顾好扬场。

风大好扬场。说时迟,那时快,见风吹的树头哗哗响,掀起衣角乱摆到,好像那风是专门跑来帮忙的,兴奋里夹杂着慌乱,急切里带着些焦虑。早有人按捺不住,脱了布鞋,双足插进满是尘土与麦秸的麦堆里,手执木杈,高高扬起来,看似漫不经意,实则手中有力度、有窍门,风吹的杂物跑向远方,稍重些的麦秸落到一边,而麦子则轻轻落到清扫干净的地面上。要是风一个劲地刮,人就不会停下手中的活。且风刮的越猛,人手中越有劲,好像要一口气扬出所有麦子似的。但那股风被领头的带向他方,风速一弱,帮场的人们便自动停下来,抽根烟、喝杯茶、歇口气、说几句闲话。一个村子的人,相互都知根知底,说的都是彼此关切的话题。

主人家一般准备了拿得出手的香烟,新蒸了新鲜酥软的馍馍,切开红瓤蜜甜的西瓜,赶紧倒茶的倒茶,让馍的让馍,装烟的装烟,慰劳辛苦了半天人们的肠胃。帮场的人随意地或蹲或坐,惬意十足、随便自在地说说笑笑,就瓜吃馍,抽烟饮茶。正闲谈间,有一股四处溜达的风来之麦场,人们赶紧放下馍,快快拿起木锨,急速扬起来。没有谁招呼,没有谁号令,更没有谁催促。风就是命令,麦子就是催促!多的渣头扬了,就需木锨上场。此时扬场需要老把式,不会扬场的人一木锨不慎,会把麦子落到下行里,得搜寻半天才能找回来,还惋惜半天。

再扫干净一块地皮,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扬。(要是帮场的人多,可齐头并进,两边往一堆扬)。只听“刷刷唰”极有节奏的声响传入耳鼓,金黄、饱满的麦子像是很听话的样子,心甘情愿地落入越堆越高的麦堆。风轻轻地吹,一旁拿着扫帚的人及时将落到麦堆上的杂物扫去,扬场的人时而后退、时而前行,有张有弛、有急有缓,眼望着、手抖着、脚走着、身动着……就像极富韵律、极有动感、极为优美的舞蹈。扬净了,妇女们挣开口袋,装麦子、抬袋子、装仓子,帮场的任务算是大功告成,预备着下一家打麦子或是打谷子时帮忙。谁带来的工具,谁找着扛在肩上,提在手中,放回自家原先的地方,下一次用时,自会熟门熟路取用。

家乡有个叫台子村的人,心很齐,村人从不不发愁打麦子扬场。因其有一个好传统,打场时节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有点像全民皆兵的样子,生产队是如此,承包责任制实行后更是如此。从摊麦子到扬麦子,从拉麦子装仓到麦草上草垛,从麦芠子拉运到清扫麦场举凡所有与打场有关的事宜,一应有全村人出力流汗——自然,说利索特利索。清早摊场,黄昏装粮食进仓全搞定,但吃饭也是阵势,谁家打场,谁家管饭,一村人那天不动烟火,无论上学的学童抑或在家苟延残喘的老人,谁都有份。吃饭时像吃食堂一样,热闹红火。羡慕归羡慕,但吃饭的花费让人不敢苟同。好在家家只一天,且太阳当头过,谁家都挨到,也就遵从了这样的习俗。

帮场体现出一个人的活人哲学与处世原则,表露的是一个人在乡村的威望与脸面。平日活人到,在一些重大事情上出力多、能照应,且出手大方之人,帮场的人就多!反映的是乡村纯朴随和、自然和睦的习俗,传承的是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互帮互助精神!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0-9-11 15:49 编辑 ] 感悟, 人生, 生活, 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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