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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村人物两题

2020-09-24抒情散文张红华

母亲提着鱼回故乡母亲随调动的父亲从乡村迁居到县城,但母亲总住不惯城里,说城里的空气做汽油味,城里没乡村自在,在城里串个门都不方便,而在乡村掇着个饭碗就可以满垸家家走动。母亲就常常回故乡张家垸去。每次回去,母亲都春风满面,比有些干部用公款免
母亲提着鱼回故乡
母亲随调动的父亲从乡村迁居到县城,但母亲总住不惯城里,说城里的空气做汽油味,城里没乡村自在,在城里串个门都不方便,而在乡村掇着个饭碗就可以满垸家家走动。母亲就常常回故乡张家垸去。 每次回去,母亲都春风满面,比有些干部用公款免费出国旅游还高兴。以前,母亲回去,总是提些包子、水果回去,和她相好的那些姐妹在村头浓荫蔽日的苍老槐树下吃包子、水果,有说有笑,看着清清亮亮的河水静静地流,看着远山如黛,生机勃勃,母亲就显得格外惬意舒心。每次从故乡张家垸回来,母亲也总是春风满面的,显得心胸开阔了许多,精神焕发,说故乡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给大家听,说得津津有味的,每次还要特意说一说张家垸门前那条河还是那样清清亮亮的,好垸好水的哟,住着多舒服呀! 可是近年来,母亲每次回张家垸再回来,都显得有些悲戚,说张家垸那儿的人现在像疯了似的搞钱,见值钱的东西就搞,连蛇都捉,搞得赢的为上,一窝蜂地搞钱要去县城买房,现在乡村说媒相亲,女方还要先问男方在县城买房没有,不然女方还不愿意哩!垸中的人快往外搬空了,还在搬。现在在倒水河搞鱼的人一股水,用网下,用游钩钓,用炸药炸,满河的鱼都快赶尽杀绝了。母亲还叹息地说“现在张家垸旁那条河浑多了!”母亲说得我们心里也酸酸的。 近两年,每次当母亲再回张家垸去,她都要特意去那条潺潺的倒水河中看看,每次回来她都揪心地说:“你看一些人哟,搞鱼也不想着留个种,为搞钱也不考虑为子子孙孙留个鱼种,留个好山好水的日子过。母亲悲戚地叫嚷着:”哎,河中现在真的一条鱼也看不见了,你们相信不?河中的鱼怕是搞绝了种!” 我们难以置信。儿时的记忆里,那条河那儿的风景是多么美丽啊!一条河在广袤大地上静静地流,河水清清亮亮,一眼可以望见水底,可以清晰地看见活活泼泼地鱼儿在水中嬉戏游动,灵性而可爱极了。那时,我们常常陪母亲在河水中洗衣服,母亲用木棒在水中的青石条上捶衣,“啪啪啪”,捶得岁月一片空旷。而我们在清清亮亮的水中走动,或捉螃蟹,一群群的小鱼便在我们的脚上蹭啃,痒痒的,比城里的按摩舒服多了。再加上头顶广阔而明净的蓝天,悠悠飘移的白云,苍翠葱茏的远山,闪闪亮亮的芬芳阳光,广袤大地一片泥土的清香,我们就陶醉在了乡村的岁月日子里。 母亲说河中的鱼搞绝了,我们真的难以置信。但当母亲再回去,不再只是提提包子、水果回去,母亲还用胶桶装水,提了在菜市场买的鲫鱼、鲶鱼、鲤鱼等等各种鱼回去。母亲说她要回故乡张家垸旁的倒水河中放些鱼种。她说我这是回去尽点良心。 我们半信半疑了。等我们回去看,真的如母亲所说,河中一条鱼也看不见,河水也浑浊了。我们也加入了母亲的行列,有机会回故乡去就提些鱼回故乡张家垸的河中去放。其实啊,那条美仑美奂的河流,不仅流在广袤大地上,还早已流淌在每个有真挚乡情和起码良知良心的人的生命里、记忆里、灵魂里。
秋 芳 在异乡的城市里,人群中的心灵拥挤,让我历经沧桑,一些回避不掉的麻烦事让我饱经风霜,那些寒冷的心事追赶得我无处可逃,我常常想回广袤的乡村去,和一个童年的伙伴秋芳在一起,晒晒太阳,说说闲话,做闪闪亮亮的芬芳的阳光中两个闲适无忧的人。他就像故乡的太阳一样暖洋洋的,拒绝了生活中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落的寒冷。 走进村庄,似乎总是会有光棍的。这也似乎不仅是他们个人的宿命,还是大地上所有村庄的宿命,让人感到乡村大地上的苍凉。 ??在城市的寂静的夜晚,回想着那个大块头的童年伙伴秋芳时,我己知道了他注定是要成为乡村新一代光棍中的一位,并且暗暗地为他悲悯过,那时,在城市里读了许多书的我,才觉出他的名字其实挺浪漫,秋天的芳香,有味道又有很深远的含义。那时,我偏偏以为他成为一个光棍,是人生一大悲哀,是让他的名字的浪漫与虚幻连在一起。是光棍一条,一生就让人感觉到是十分虚幻的,只是,当我在熙熙攘攘、你争我夺的城市里,体验了彻心彻肺的煎熬,体验了灼痛之后的心灵失落,我才会独自漫步到乡村广袤的旷野大地上,久久地仰望着苍穹想:光棍的一生真的很虚幻吗?比喻像秋芳那样一位。 ??注定了他在那片生他养他的肥沃土地上要成为光棍的缘由,或许是因为众乡民早己说他是一个傻子。他十七岁还在读小学,与十岁的我同过班。我至今都纳闷,他为啥就偏偏学不进书本上的东西,而他父母偏偏又非要他读出名堂来。人高马大的他只有和矮他一大截的我们混在一起,鹤立鸡群,招来傻名。那时我年年考年级第一,奖状贴满一面土砖墙壁,在乡村是聪明的名声在外。秋芳却偏喜欢和我在一起。许多日子,我们一起走在上学的那条曲曲弯弯的路上,踏着满径芳菲,两旁的油菜田里油菜花开,黄灿灿的一片,浓郁的芳香阵阵随风扑鼻而来。我深深地陶醉了。而看他的表情知道他陶醉得比我更深。会陶醉的人,会是傻子吗?这个念头曾在童年的我心中一闪而过,有满目青山作证,有摇曳起舞的绿草作证。 ??秋芳天生喜欢乡村的活计。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偶尔遇到谁家请的木匠在做活,斧头劲劈着,刨子刨出薄薄的木片如纸一样卷成花。秋芳总是呆呆地凝望着,如痴如醉。我喊一声,他才走。一回家他就拿着斧头、刨子、尺子、木料等忙活开了,不久,桌椅之类就像模像样地做成了。遇到谁在自家门环上系着线打鱼网,他亦是呆望着许久不走,回家他就买了线系在自家门环上,坐在暖融融的阳光中,结网结得有滋有味。又不久,他就沿着清清亮亮的倒水河,用自己结的网撒网捕鱼了。呀,农家的活计,他竟然每每无师自通,一见就会。可是那时我却不知如何动手去做。我是那么羡慕他。要是自己会结网,在河沿上撒网,朵朵白云在头顶的蓝天上飘,有凉凉的清新的风从田野上刮来。还有自己养的黑狗跟在背后欢蹦乱跳。这是多么有趣味的人才过的日子呀!他怎么就会是傻子呢? ??我进入初中读书后,他就彻底辍学成了一个劳力。傻的名声在外,他二十多岁了,仍没有人上门作媒说亲。每个星期六,从镇中学放假回来,我有时会看见他在田里耙田,他稳稳当当地站在耙上,手执着牛鞭,轻快地在田地上滑动,那轻松熟稔的姿势,有一种鸟儿飞过田野的感觉。有时他坐在田埂上歇一口气,芊芋碧碧的草丛抚摸着他。有时我迎面碰上他,他憨实地笑一笑:“回来啦!”我发现,没有媳妇他并不愁闷,脸庞上一点点忧愁的影子都没有。他进出在绿绿碧碧的田野,像一棵会移动的草木一样,身上隆成团硬成块的肌肉使他像满田畈的野草一样绿意茂盛,生机勃勃。他绝少与同村的村民说话,如满山遍野的草木一样亘古沉默。或者他扛在肩上的犁耙是他的书包,而流绿淌翠的田畈野地才是他真正的学校课堂,声声清脆的鸟语则是老师的讲语,悠悠白云是天空板书的文字,而且这些文字是史前文明的象形文字,只有他才能读懂,要不他怎么坐在田畈野地的时候那般寂静入神,仰望着苍穹山岭一般凝然无语。 ??出生以来,整个乡村没有一个人欣赏过他。而我却曾在空旷的田野上看见他的爱情一闪而过。那是一个阳光朗朗的午后,空旷的田畈野地午睡了一般,寂寂的,只有声声滴落的鸟语在播撒着寂寞的种粒,寂寞的种粒很快地破土萌牙了,长成了茂盛的一片,沐浴在阳光中,映衬着花草树木。清新的空气,在一棵棵寂寞的枝枝叶叶的抚摸下,一样渐渐寂寞了。我一连串的脚步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踏响田畈野地,亦踏响了岁月积累的厚厚的沧桑。这时我看见山坡菜园下的水塘旁有人在担水浇园。是秋菊,邻村最俊俏的姑娘,正在弯腰提水,满脸潮红,显得十分吃力。旁边站着秋芳,望田野草树一样痴痴望着秋菊。秋菊真美,鹅蛋形的脸蛋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在绿草的映衬下愈加鲜艳红润;一双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盈盈欲语:弯曲的身姿,愈显得苗条丰满。秋菊提了几次灌满水的木桶,没有提出荡漾的水面起来。我看见秋芳呆呆伫立着,眼睛里燃烧着的爱情火焰,如我们在秋天的田野上放的野火一样熊熊燃烧。秋芳的宽阔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晶莹的汗珠。他的一双血气饱涨的双手握成拳头,不停地揉动着。我感觉到他的双手已是汗津津的。我感觉到他在鼓动自己走上前去帮她提起水桶。连他四周那些花花草草都感觉到了,感动着被他的痴呆样儿逗笑了,瞧花草树木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紫花,张开紫中点缀着白点的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而摇摇翩舞的草们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听到满田畈的花草树木们热热闹闹地叫嚷:“去呀,小伙子,去呀!”秋芳到底走上前去,无声地帮她提起了两桶水。这时,看见满田畈的花草树木们拍掌欢笑了:“好样的,小伙子!好样的,小伙子……”这时,秋菊满面羞红,忽又掩嘴吃吃笑了,蚊虫细鸣一样说了一句:“谢谢大哥!”我看见秋芳无声地笑了,笑得十分舒畅。可是后来秋菊到底没有嫁给秋芳。秋菊嫁给了外地一个读过书的大学生。迎亲那天,秋芳伫立在自家地里,望着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望着婷婷的秋菊款款而过。他那样呆呆地望着,就象望着满田畈的花草树木一样痴呆。我感到他的爱情真的是在空旷的田野中一闪而过。 ??秋芳的傻子名声在外,至今未娶妻成家,注定了要成为乡村新一代光棍中一位。我常常看见他在田野畈地中沉默地犁田耙地,或者静寂地坐在花草丛生的田埂上,他生命的根须悄然生长在泥土的深处。 ??暑假中的一天,我转悠着走过了村中幽幽深巷,来到秋芳的家门前。秋芳坐在老屋门前的一团浓密的刺槐树荫下。旁边一个瞎子,手执二胡。走近一听,才知是一个算命先生在给秋芳算命。算命先生用苍老神秘的声音说:“后生伢,我可就实话实说哩,按你的命理中算,你家的老宅屋可是风水不好呵,属于绝屋,就是说要么你一辈子娶不到堂客,(堂客,鄂东方言,指媳妇),要么你娶了堂客,也是公鸡一个,不下蛋,就是不生儿孕女,你懂不?”秋芳听了脸上涨得通红:“老先生,那咋解呢?”算命先生摇了一下脏兮兮的羽毛扇说:“那只有采基另做新屋,才可得地利,时来运转!”后来,秋芳就付了五元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青石条上,想着很深的心思。我在旁边望着一脸沉静的秋芳,心里深深地叹息着。唉,真的不明白,我们张家垸的祖宗,为什么选中了这块弹丸地作为基业。每年河水泛滥,淹了秧田鱼塘不说,可一经几十年的发展,子孙辈们强盛的繁殖能力,早己让他的子孙们呈芜杂之势。在这山坡下的凹地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子孙。一家的瓦屋屋脊压上另家瓦屋的屋脊,呈鳞次栉比之势。蚂蚁样的芸芸乡亲纠缠在一起,挤得连喘气都困难。土贵如油,石贵如金,是如今这里的乡情特色。秋芳要砌做起一幢新屋,谈何容易? ??过了几天,我于雄鸡悠长的报晓声中,踏着清晨熹微的晨光,在张家垸旁的倒水河畔读散文,心旷神怡,惬意陶醉之际,于淡淡的乳雾中,我看见一个人在挑土填河。哇,谁在这里学愚公移山,挑土填河堤凹陷的那一块缺口呢?走近一看,竟是秋芳,光裸着上身,穿一条短裤。那时,倒水河正在乳白的雾中睡意朦胧地酝酿着夏季的馨香。鸟兽虫鱼,树的花和叶,河岸上迎风飘漾的一波一波绿碧碧的庄稼,都在恬静的雾里发着均匀甜美的鼾声。晶莹的露水,无声无息地肆意在草木上深抹着湿漉漉的冰凉凉的梦境。凉风爽爽的,弥漫着它们自由自在的欢乐。青蛙们在茂密的青草丛中相依相偎,哇哇地梦呓着,一片夫唱妇随,夫妻安乐。萤火虫亮着爱情的信号,一对对,一双双都在翩翩起舞,演绎着它们甜蜜蜜的爱情故事,自带的一盏盏亮光温暖着彼此。可是,我的秋芳大哥,为何要在这里找苦吃呢?沉思一会儿,我恍然大悟了,呵,我的秋芳大哥肩上扛着傻的名声的重压,依然做着他庄稼一般茂盛得绿油油的爱情梦,他要在河畔填土采基,砌一幢新屋,然后如算命先生说的时来运转,娶一个堂客,生儿育女,过上舒心安乐的日子。这填河采基的事,于他一人而言,岂不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我就那么胸怀激荡地站着,呆呆地站着,默默地凝望着他那雕塑般的身影,在乳雾中忙碌着。久久的,直到明亮亮的阳光普照大地,乳雾散尽。阳光中,秋芳那么壮实,浑身凸突的疙瘩肌肉,具有无与伦比的阳刚之美,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让世上的女子心迷神醉呢?仅仅因为傻的名声?浑身的汗水,酣畅淋漓地流淌着,在他那壮实的身躯上,流淌成一曲雄浑高亢的爱情山歌,在山山岭岭间飘荡汹涌,旋律如大海一样波澜起伏。整个寂沉沉的苍茫乡村哟,有谁凝眸望了那满天朝霞,觉出了那是他想念的情感在燃烧得那么诗意美丽又灿烂,而万物生命繁盛的夏季,那漫山遍野吐翠绽绿的松林里哟,流溢着的是他对冥冥中某个女子的深情厚爱。可乡民们偏偏都说他是个傻子。 以后,山村里一天又一天漫长的日月飘逝中,那凹陷的河堤口奇迹般地填成了一块坚实的土地。接着,我又在来往于学校与山村的路途中,每每看见沉默如山一样的秋芳,肩担巨石,从远处一步步如石磙碾动,咚咚震响岁月地走来,呼呼地喘着粗气。大大小小的石块,他就那么捡起,扛来,不管路途多么遥远,只要他碰上,他就一定会运回,来砌屋,更是砌他心中爱情的天堂。几年时光飘逝了,倒水河畔破天荒地耸起了一幢坚实雄壮的石瓦房。可是秋芳依然还没有娶堂客。他的爱情梦又无声无息地破灭了。村里有的人说他傻人有力,居然扛来那么多的石块。有人说鸟也会做个巢,密林里的黑熊也会在树洞中铺个窝,可惜了他太傻。在村民的议论纷纷中,秋芳一直缄默着,我从他家门前过河上学,他总会嘿嘿地笑笑,然后又缄默里藏着一个寒冷的冬天,让人感觉北风呼呼。可是后来当我进城定居在起起落落的命运中,磕磕绊绊中经历了许多苦难,又在爱情中尝尽了酸甜苦辣而郁郁寡欢时,我才领悟到,他的缄默里,是藏着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遇上一个男人一生中最悲哀的事,娶不了堂客,他却缄默着,没有沮丧,没有哀怨,没有惆帐,只是一片浩瀚广阔的缄默呀,只有春天才有这样勃勃的生机,可以消化冬的严酷,呈现出生命的蓬勃绿意呀!当然这是我后来的感悟。 ??我大学毕业,工作在县城。在城市那无奈的心灵的拥挤中,我用书中的道理为烦恼的自己解脱,却发现自己在繁茂的事情中埋得暗无天日。我在思索中生活得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微笑的感觉己然生疏。我才知道了我其实并不懂秋芳,甚至连他平静无语的沉默中的一点内容都不懂,我是无权悲悯地以为他作为光棍的一生是虚幻的。 ??当我在恋爱的缠绵中脆弱得不堪一击,当我爱恋的女孩说我是自作多情的大傻瓜,我却一次次上她家们去找她,一次次被她家撵出门,自己没有羞惭地仍纠缠不休,甚至想写大字报贴得满街都是,来报复她时,我明白了秋芳看着他自己的爱情一闪而过时,他是如苍穹明净地望着大地一样。他似乎没有思索,就走到了哲理的尽头。而我却总是苦苦地寻求着解脱。他被婚姻的门关在了门外,却走进了哲理尽头的另一个空灵沉静的世界;我寻找解脱之门,却被关在了门中的多思多虑中。我和秋芳之间其实相隔着很遥远的距离。我时时在欲望弥漫出焦糊味的城市,于楼群的空隙中寻觅着广阔的蓝天,反复念着那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就告诉自己还要有一段虔诚的心性修炼,才可平平淡淡地度日,而不自寻烦恼。 ??我一点都不懂作为光棍的秋芳,就像不懂田野中的一株草。一株草长在田野里,沉默无语,没有一点忧郁的心事,甚至连一点点,一丝丝的寂寞都没有。当然,也许草有许许多多的心事,那心事是明净而快乐的,如雨洗过的蓝天一样广阔而明净。这也许只是我的猜测,对于草我永远只能是猜测。我其实从未走进一棵草的世界。我也就不能真正懂得一棵草。谁知道一株草在广袤的田野中想通了一些什么,才一次次惨遭枯萎又悄悄在初春泛绿呢? ??谁说知书就一定能达理?我读了那么多书,满脑子的幻想,连人家的拒绝都不懂。苦恋那个女孩子,人家明明已是名牌大学生,我却一味不知现实地位悬殊,人家本已不理不睬,还是一封又一封地给人家写情书,可那女孩回信:“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一直不给你回信,就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明白的,但是我没想到你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我不会看的!”再写信给她,傻乎乎地一往深情地说要吻她,她就回信说:“你简直是无聊之极,你说那种话简直是无耻之极”。到这地步,我还死缠不放,常常到她家门口呆立,将应该是心心相印、平等尊重的彼此珍惜的爱情演变成哀求,背叛了我年少时沿爱情走来的美好方向,执拗得在大雪纷飞,北风呼呼的冬天一人上街走到下街,南街走到北街,伤寒咳嗽得打针吃药无效,晚上彻夜辗转不眠,直闹得耳朵里鸣唱,又喝“耳聋左兹丸”,我还没明白自己付出的惨痛代价。甚至连做作家的梦都放在一边,连在旧书摊上翻旧书时,对一个清清纯纯的女孩梦瑶讲,三年级我是如何做作家的梦时,她听得津津有味,眼眸中闪动着羞涩的喜悦,满脸的羞红中透散出她那一颗情感萌动时的颤颤惊惊的芳心,我都木着没有反应。第二天再去她又等在那里,我不经意说一本自己心仪己久而未能读得的书,当天下午我再去书摊时,她竟就白白送书给我这样一个叫着苦找书的男孩。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么?这不是可做高山流水式的知音的人么?我却一直那么木着。而秋芳呢?听说在遥远的乡村,她的母亲见人介绍一个傻婆娘给她儿子,她满口乐意,而秋芳更是乐呵呵的一口答应。可人家又说傻子和傻子混在一起咋过日子,便又不同意了。秋芳于是又平平静静地犁田打耙了。远方的我依旧在执拗的情爱中徘徊,直到有一天在县城的滑冰场上见了一群红男绿女在滑冰,显摆着所谓的潇洒,我就想起了光棍一条的秋芳,在宽阔田畈地上,站在铁耙上耙地的英姿,觉得那才是潇洒。这些县城的哥们姐们,见了那尖利的铁耙,只怕会担心脚掉进去耙个血淋淋,畏怯不敢上耙。相比之下,秋芳那俊逸的身姿,才是比滑冰更高境界的大无畏的潇洒。我是该向他学习的。我于是安静下来,又在自己狭窄的房间里,铺开了稿子,像农民耕田打耙,播种庄稼一样,让自己的作家梦都郁郁葱葱起来。 ??何日,我又能回到我那遥远的乡村,和作为光棍的秋芳相伴,亲热地挨在一起,坐在草丛芊芊碧碧,花儿星星点点的田埂上呢? ??我知道他真的很深奥。深山有雾,县城一样弥漫着浓雾,我想我该如秋芳平静地走在雾中的田埂上一样,去走县城里整日雾腾腾的路。秋芳启示着我去追求路遥笔下那样平实而温馨的爱情。能够脚踏实地、团团圆圆地一家子恩爱地生活就好,我想,这亦就是秋芳空旷一生的心中氤氲着的阳光般的愿望。 前天,母亲回了一趟故乡,她看见了我童年的伙伴秋芳,母亲跟他说话,秋芳说他去地里插油菜苗,他说种的粮食吃不了,够兄弟两人敞开肚皮吃,没事就在门口晒晒太阳,我知道他哥是一名傻子,除了出蛮力做田地农活,世事不知,生活要秋芳料理,可他从不向人倾诉半句哀怨,他依然阳光一样飘移在故乡广袤苍茫的土地上,温暖着自己,也温暖着田野。而我在城市里总想找人倾诉,反而被一些寒冷的心事埋得更深,我想我是忘记了故乡广袤大地上无边的闪闪亮亮的芬芳阳光,我只有如那无边的阳光一样先温暖了自己,才可能温暖整个世界,如秋芳一样驱散得那些沧桑人生中寒冷的心事无影无踪。
[ 本帖最后由 张红华 于 2010-10-18 16: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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