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开

　　孩子学校要求端盆花儿。东奔西跑，最后购得一盆，满枝的花骨朵儿，粉嫩透紫，掩映在鲜嫩饱满的绿叶间，让人在这个满目洪荒的秋天，油然生出几分怜爱和欢喜。不曾想，仅仅三天，孩子就哭丧着脸，捧回一团萎蔫瑟缩的物什：“花儿死了，老师让下午再端一盆。”看着那盆凋敝黯淡、半死不活的家伙，心里莫名地懊恼：“扔了吧”。
　　毕竟是秋日了。素月，朗天，旷野；清寂，苍凉，萧疏。所有该盛开的该绚烂的该艳丽的该风光的，统统都已经盛开了绚烂了艳丽了风光了，而且已然遁逸，渺遥无迹，仿若从未有过。秋，既能沉淀整个酷夏的喧嚣和繁华，她就不是个能让人轻易欢喜的季节。就像我们儿时看的大戏，咿咿呀呀，咚咚呛呛，生旦净末，唱念坐打，一番热闹而华丽的表演后，蓦然地，这戏台就空了，空得荒芜，空得苍凉。抑或，像一种情感，曾经悱恻缠绵，轰轰烈烈，却总归要在一个季节后，沉落积淀，回至淡然，或者相濡以沫，或者从此陌路。甚至，还类似我们的生命，一度蓬勃昂扬、葱茏馥郁，然而岁月消蚀，韶华渐远，不过也同夕阳一般，徐徐滑落、隐退，空留一句千古怅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世间的人，事，物，哪一个又能真正与这时光、与这宿命相抗衡、相对峙呢？！
　　又何必苛责一盆不合时宜的花儿！
　　两天后的中午，我下班回家。老远就听见孩子兴奋地冲着我嚷：“妈妈，花儿没死，花儿没死，花儿又开了！”。走近开，那先前蔫枯的物什，竟像是重生了一般！茎杆柔韧鲜嫩，绿叶盎然铺展，三两朵花儿开得正艳，莹润饱满的花瓣，就像三月的桃花，盈着满满的爱意。一朵朵精巧的花骨朵儿，密密地欢簇着，或若米粒，纤灵而羞赧；或比夜露，晶莹而饱满；或似晨星，嫣然而璀璨。映着正午温暖的阳光，骨朵儿轻轻摇曳，像极了一群活泼烂漫的小精灵！
　　原来那天孩子就没舍得扔，偷偷把花儿藏了起来，多浇了几次水而已。很多时候，孩子真是远比大人要可爱和真诚许多，至少在今天的这盆花面前，我是多么地世故和颓靡！
　　震颤之余，我躬下身子，侧耳聆听，任花儿娇嫩的枝叶在脸颊痒酥酥地滑来滑去。呵，真想听到那些奔涌在生命暗处的秘语与歌唱！茎杆在我的目光下微微颤动，像是在倾诉，或者是表达她那盈洁而丰润的情感！又分明，这阳光下的茎杆，像一条汩汩澎湃着的血脉，在汹涌地喷张，律动，传送着一种温度，或者，是一些信念。茎秆上密密的、纤细的绒毛，在阳光下，亲昵的依偎着，簇拥着，羞怯、娇憨，却又朴素，平和，多像我儿时故乡漫山遍野的狗尾巴！……在这个万物九九归一、繁华尘埃落定的季节，这盆重生的花儿，虽绵弱娇羞，但毫不矜持、卑怜，她盛开得如此恣意、如此无惧、如此欢畅！
　　或许这才是生命最圣洁亦最高尚的本质吧，浮沉起落，荣枯明灭，看似柔弱而宿命地走向衰老、抵达死亡，却无时无刻不在暗涌着盎然的生机与惊心的力量！
　　春花秋开。清寂萧疏的秋冬，萌生和绽放的，不止傲霜斗雪的梅菊。对待生活，或许我们无须抗衡，无须对峙，一颗善心，一份真纯，你也能看到希望的花朵，盛开得漫山遍野。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0-10-18 21:25 编辑 ]